弘治帝被堵得一窒，他亦覺自己這麼問，問不出什麼。他長吁之后，還是打算直奔主題：“太子為政敢殺伐，卻仁厚，更乏民之心。”一位君主如果眼中只有權力，而沒有臣民，是萬分危險之事。特別是在如今，天下百姓已然窮困凍餧，如果照兒為了收回權力做出一些過激的舉，恐怕會招致民怨沸騰。

弘治帝又道：“你自長在民間，應知百姓疾苦，朕希你一路上能夠帶太子去多見見，多聽聽。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者，由己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朕雖不指太子如古代圣王一般悲天憫人，但至得將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

月池在震撼之余，又生慨，陛下若是早點發現他是個不識民間疾苦的混賬該有多好，若他能學得您半分的仁慈，也不至于將我折騰這樣。可惜，江山易改，本難移，朱厚照已經長歪了，要扭過來談何容易。再者說了，既不是太子的爹媽，又不是太子的兄弟，他憑什麼聽的？弘治帝不會現下還把當做他的心腹至吧？

第73章 千金散盡祈福壽

一出京城，太子就開始作妖了。

弘治帝的確是這麼以為的。在弘治帝眼中， 兒子心高氣傲，連大臣都尊重，對奴才們更是不放在眼底， 唯有李越， 能讓他另眼相待。自李越宮以來，朱厚照治學的態度就在以眼可見的程度改變。原先他進學不過左耳進右耳出， 可自從李越得神試第一之后，他為與之一較高下，竟然漸漸開始溫書。雖不能徹底丟棄往日的憊懶，可已讓宮宮外嘖嘖稱奇。

還有他習武一事。義勇衛指揮使郭宇的確是大明將里難得的一清流。這樣的人指揮軍隊得心應手，卻在對上打不得、罵不得、累不得的皇太子后束手無策。朱厚照初習武時滿懷熱， 可在累了五個月后，就言說不學匹夫之勇， 要學萬人敵。

弘治帝對此大為無奈，本以為只得隨他去了，可沒過幾天，已然放出話的朱厚照竟然又出現在校場上。弘治帝驚詫之余，命人探聽之后，方知是李越在用午膳時又給兒子講了個故事——“從前有一子龍的員外，剛剛有了孩兒， 便期他日后耀門楣。他花費重金請了十七八個老師，對他們道：‘先生容稟， 我我這孩兒，才高八斗，學富五車， 最好下筆千言， 口若懸河， 天下事皆可為之；還要武藝超群，通十八般兵，最好能似諸葛武侯一般神機妙算。’先生聞言道：‘不難，不難，員外放心，我們必會用心教導公子。’那員外聞言大喜過，忙殷切道：“那明日就開始授課，不知是先學什麼？”先生們聽了這話，面難，他們瞧了瞧這位還沒斷的小公子，斟酌語句道：‘不如，還是先讓他學會爬吧。’”

這分明是在諷刺朱厚照，爬都不會還想著飛，做大兵的本事都沒學會，就想著做統帥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了。弘治帝聽到最后都不由捧腹大笑，他笑罷后，又問朱厚照的反應。王岳稟報道：“太子面紅了又黑，第二日便自己又去校場了。陛下，是否要奴才去申斥一下李越？”

弘治帝忙道：“萬萬不可。你去知會他們，誰都不可因此責怪李越。”朱厚照已然無法無天，有時甚至連他都管不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能讓他聽勸之人，他燒高香激列祖列宗都來不及，怎能再阻絕言路呢？

自此之后，弘治帝更加看重月池，因而這次也將這樣重要的任務給了。月池則對于皇帝的厚表示難以承，自覺無能為力。果不其然，一出京城，太子就開始作妖了。

“孤說得話你們聽不明白嗎？先去泰山！”他喝道。

指揮使石義文心底苦不迭，他當時真是豬油蒙了心，竟然塞重金把自己弄到了東宮，本以為伺候的是個金娃娃，誰知是個時時會炸的炮仗。可該勸得還是得勸，他咬咬牙道：“爺，我們不是去濟南參加鄉試嗎。陛下臨行前囑托過……”

朱厚照揚了揚鞭：“你是現下就走，還是被孤著走？”

石義文一個五大三的漢子，愣是被唬出了眼淚汪汪，他求助地看向月池。朱厚照同樣也看向，月池默了默，問道：“未免意外況出現，我們最好提前三日到濟南。那這一路的日程，當如何安排，指揮使還是盡早拿出個章程來。”

石義文不敢置信地看向月池，只得悶悶地應了。朱厚照訝異道：“怎麼，你這次倒不直言相勸了？”

月池道：“您擺明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我又何必白費舌呢？”

朱厚照失笑：“你倒是識趣。”

月池嘆道：“跟著您這種主子，不識趣就要吃鞭子了。”

朱厚照大笑出聲：“那還不快跟上。”

月池萬萬沒想到，這一跟就是整整七天，白日早起策馬狂奔，晚上堪堪休息幾個時辰。待到達泰山時，月池已經站不住了。著眼前的峨峨高山，和絡繹不絕的行人，問道：“我能坐個竿嗎？”

朱厚照斥道：“來此拜神，焉能如此不誠？”

拜神？月池恍然大悟，這才知他不惜千里奔馳到此的緣由。泰山神又稱東岳大帝，掌主管人間貴賤尊卑之數，生死修短之權。因為其神職，不重病之人都會到此求神拜佛，以期延壽。而歷代帝王都有泰山封禪的傳統，因為泰山峻極，被認為是天子與上天通之地。原來是為弘治帝，天下也無第二人值得他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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