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瞳孔不由一：“他在做飯，你在這兒坐著？簡直是顛倒，不知所謂。”

貞筠了脖子，不敢作聲。此刻月池正端了一盤松鼠桂魚上桌來。切菱形刀紋的魚掛上蛋黃糊，用寬油炸金黃，魚也在油中舒展開來，就像刺梨一般。魚頭和魚尾都翹起放在前后。月池將碗中口蘑，豌豆，筍丁做滾燙的酸甜醬澆了上去。一時，魚發出吱吱的聲音，香氣四溢。

朱厚照瞪大雙眼：“這、這是你做得？”

月池不可置否：“還有幾個菜，你們先吃吧。”

貞筠歡天喜地地去盛了三碗米飯過來，朱厚照被這香氣吸引得怔了片刻，隨即回過神來。他忙跟著月池進了廚房：“李越，孤適才的話你聽到沒有，你難道想抗命不？”

月池手下飛快地片著紅似櫻桃的醬，頭也不抬道：“你的臉腫了。”

朱厚照的聲音戛然而止，月池繼續道：“瞧手形，顯然不是萬歲，那便是娘娘。娘娘打了你，你負氣私逃出宮，卻是為找一個婦人。你就算有鬼的潛質，現下應當也做不鬼。那就只能是尋舊識。這個楊阿保是伺候你的老人？”

朱厚照在背后一時什麼都說不出來，月池見他悄無聲息，就知猜得八九不離十。道：“五軍都督府只怕從今日起就要對殿下日夜念了，因著你在，他們就沒睡過幾個好覺。現如今別說是去城西找人，只要踏出這里一步，只怕走不到半里路就會被逮回去。”

朱厚照靈一現：“拿你的服來，給孤換上不就好了。”

月池作一頓，回頭看他：“你還真是不見外吶。你怎得不想想，不幫你，我是勸阻有功；幫你，我卻是拐帶當朝太子。你是覺得自個兒生來就威海，虎軀一震，大家就都要跪伏不？”

朱厚照口想說本來就是，可對上眼前這人如玉壺之冰的眼神后，他就語聲一滯。他想到了的所作所為，想到了在奉天殿上的大臣們。

他面沉了沉，猶豫片刻道：“那就做個易吧，你幫我去見楊嬤嬤，我放你回蘇州老家。我知道你能做到。”

月池此時方真有些訝異了：“你不愿拿這個換平定局的辦法，卻換見一個嬤嬤的機會？”連被得跳腳時都不肯服，現下居然低下頭紆尊降貴和談判，真是奇了。

朱厚照梗著脖子道：“孤要如何不必你管，你就說你做不做就是了。”

月池眸一閃，道：“做，當然要做。不過，現在不是出去的時候，等他們搜過這一段，我們才能趁夜出去。”

朱厚照急急問：“那我們現下怎麼辦。”

月池將一碟醬香豬放在他手上：“吃飽飯，養蓄銳。”

朱厚照：“……”

他前腳剛走，貞筠就急急鉆了進來：“我剛剛都聽到了，你真要帶他躲過兵馬搜捕？”

月池嗤笑一聲：“別說我八做不到，就算我能，最后又能得到什麼好？圣上子心切，皇后心生惱恨，還不把我大卸八塊。至于太子，他連著兩次出格，若再不懲戒，難堵先生們的勸諫之口，只怕自難保。”

“那你，剛剛還……”貞筠不解道。

月池眨眨眼：“忽悠他罷了。”

走到柜子旁，拿了一瓶葡萄酒出來，悉數倒進了鍋里，又切了些水果進去燉煮。

對貞筠道：“我再做個椒麻片，辣得他頭暈目眩，不愁他不把這些甜酒喝。”

貞筠會意，抿一樂：“等他一倒，我們就把外面的兵來。”

月池打了個響指：“聰明。”

們打好了如意算盤，卻不曾料到，醉酒后的皇太子不是一般的難纏啊。

朱厚照已經連著幾天沒好生用飯了。他本就腹中，加上即將見到娘心舒暢，當下就似風卷殘云一般。因此，他也被胡椒、花椒刺激得發，不由喝了好幾盞甜的酒釀。

眾所周知，葡萄酒初喝時毫無覺，略坐一會兒方知后勁之大。這在太子爺這種甚喝酒的人上，效果愈發明顯。他很快就兩腮通紅，耳垂滾燙，兩眼發直了。

月池見狀就和貞筠換了一個眼神，們正要出門時，朱厚照霍然起，開始引吭高歌。

貞筠腳下一個踉蹌，呆若木地回頭看他，月池翻了個白眼。這下都不必去人了，就他這靜，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和貞筠又坐下，一面磕著瓜子一面聽萬古難得一見的歌唱表演。

貞筠月池道：“你別說，他的聲音又清又亮，唱得既和又聽。沒想到，太子平日里那麼兇的，唱起歌來卻這麼悅耳。不過，他唱得怎麼都是謠。”

“謠？”月池凝神一聽，他現在唱得這首是，“盤腳盤，盤三年。降龍虎，系[猿，心如水，氣如綿，不做神仙做圣賢。【1】”

這歌又輕快又活潑，曲調本該極為歡欣活躍，可他拉長了調子，深深的愁意與思念就著這一詞一句無聲無息地流瀉出來。這是誰教他的不言而喻，月池心生疑竇，一國儲君，竟然真會思念一個伺候他的宮人嗎？

第56章 殘燈影里默遲留

那和那個無辜死去的子，又何嘗不可憐？

很快月池就得到了答案， 因為他開始流淚了。從未想過，朱厚照這種人會有這麼多的淚水。他的曲調一不，可是實實的眼淚卻如夏日急雨一般落下， 可又不似夏雨那般聲勢浩大， 卻是無聲無息的。在們發現時，他就已經把襟弄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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