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能出去嗎？我想換一。”小祁宥了角，結結地開口。

崔錦之忍住笑，丟下那張帕子，轉出去了。

破舊的木門嘎吱一聲打開又合上，祁宥繃的子悄悄放松下來，他飛快地從木箱里翻出一陳舊的袍給自己換好，才別著對門外小聲說了句，“……我換好了。”

小祁宥的心底倒真沒對這個自稱是鬼怪的人有丁點兒的害怕之。

就像所說的那樣，昨夜他燒得神志不清，若真想害他，早就下手了。

更何況，這個年紀的小孩正是對鬼神志怪一類興趣的時候。

崔錦之覺得還尚未重生的小狼崽可太好哄了，但心頭又不免沉重了幾分，自己還不知道能停留多久，按照從前的經驗，盡可能不要去破壞既定的命運，方可從這里安穩的。

看著小年乖巧地仰著頭，有些茫然地四著，不知道那人到底在何方，過破舊的窗欞照進來，粼粼跳躍著的揮落在他的面龐上，的烏發溫順地落在他的肩頭上，顯得整個人安靜而溫和。

“……你還在嗎？”

崔錦之收起思緒，像往常那樣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笑了笑，溫和地開口：“我在。”

哪怕多陪他一刻，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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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這段日子過得是悠閑無比，既不用理家國大事，也不用同往日一樣窩在房養病，平日里就是晃在小祁宥的后。

而祁宥的生活，比想象的還要規律。

若當值的太監心好，便會把今日的飯食送過來，若是不來送，祁宥便會自己去小廚房里做一些。要是沒有食材，他便會像崔錦之第一日同他見面的時候，悄悄潛太監們的小灶房里。

他會留出一部分的飯食，安靜地放在常曦夫人的房門外。

舒宮還有一名常曦從南詔帶來的侍，除去漿洗，主要就是照顧神智不太清醒的常曦。

在這里呆了這麼久，崔錦之還從未見過那位傳聞中的蠻族神，但祁宥不提，便從不開口問。

只是祁宥已有八歲了……

他八歲時，就是母妃自戕而亡的時候。

崔錦之知道自己無力改變這一切，只是拼盡全力，想要給這個孤寂的小年再多一點溫暖。

多一點點就好。

小祁宥蹲在庭院中，用樹枝在地面上歪歪扭扭寫著自己的名字，這是崔錦之前不久教他的。

崔錦之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字，決定先收起那些溫暖，先把這個辣眼睛的臭小子揍一頓再說！

不同于那個里焉壞的祁宥，這只小崽子是真的半點也不懂得讀書習字的事，比他當初裝出來的模樣還要笨！

丞相的拳頭得都快滴出水來，年無辜地眨眨眼睛，毫不明白自己這位新上任的鬼魂老師怎麼了。

看著他這副模樣，崔錦之無力地放松拳頭，打算和他斷一會通，免得自己氣得痛下殺手。

“你去過宮外嗎？”年用樹杈在地面胡撥著，突然開口問道。

“……去過。”崔錦之被迫結束單方面冷戰。

“宮外是什麼樣子？”他又繼續追問，稚的面容上浮現一期盼。

“宮外是……無休止的，是兵荒馬下被迫同親人分離。”丞相沉默了好一會，才輕聲開口：“或許你認為宮外是自由，可并不是這樣。”

低下頭，明知小祁宥看不見，目卻依舊認真而清澈。

這一年，崔錦之通過殿試，真正一腳踏了大燕權力的漩渦中，妄圖扶起大廈將傾的國家。

“宦禍天災橫行當下，百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艱難地求生——”出手，虛虛上小年的面容，“現在說這些，對你來說還有些遙遠，但以后，你終究會接到這些事。”

這些為君者需要切看到的東西。

“我？”小祁宥仰起頭，日有些刺眼，他輕輕瞇了瞇眼睛，耳畔的碎發被微風，恍若有人在輕地著他。

“我這樣的人，以后，也會懂得這樣的事嗎？”

他天真而懵懂地問著崔錦之，對自己的未來一無所知。

崔錦之袖袍中的手指慢慢攥，一時默然無聲。

這八年來縱然凄苦，可祁宥接到人和事實在太太，一旦常曦死去，所有的惡意便會如跗骨之蛆撲上來，地纏繞著這個不過八歲的孩子。

祁宥沒等到回答，卻依舊安靜地仰著頭。

崔錦之一瞬不瞬地注視他，分明單這樣薄而瘦弱的臂膀，卻在將來同一道撐起了風雨飄搖的大燕。

他會一個人度過人生最漫長的四年，才能遇見。

而什麼也做不了。

日暖融，可寒涼的春氣卻始終縈繞在邊，像藏在心深揮之不去的悲戚一般。

崔錦之從沒像此時一般讀懂那個春夜里年帝王的心境。

在經歷無數的背叛和惡意后，卻還能小心翼翼地捧出一顆自己溫的真心，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呢？

在親眼目睹自己的人一點點消失在懷中時，該是多麼的心痛如絞？

可卻從未勇敢而熱烈地表達過自己的一腔意，就像他做過無數次那樣……去對待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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