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衛國公的出殯，后一日長樂公主便穿上了喜服出嫁。因著衛國公的愿熱孝婚，竹簫鼓皆無有，更不要說什麼佳肴饌，連新人的喜服都簡到了極致，賓客更不敢飲酒作樂，只能小聲地談著，同新郎恭賀幾句，便沉默地席了。

崔錦之獨自一人離了筵席，隨走了走，不知不覺就到了祠堂前。

前堂雖然不比正常的喜宴那般熱鬧，到底還是有道喜恭賀之聲。可后院的祠堂中，才是真正靜謐到了極點。

令和帝哀悼開國功臣蕭正平，也詔令陳府將衛國公的畫像掛于祠堂中。

兒媳的祖父，畫像卻了陳家的祠堂，供賓客上香祭拜，真真荒謬到了極點。

崔錦之接過一旁的小吏遞來的三線香，點燃后于香爐之中，又平靜地看著畫像上的衛國公。

不知看了多久，收回視線，剛要轉離開祠堂，卻見一位男子踏步而來，也學著崔錦之方才作，燃香香。

唯一不同的，便是他起下擺，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磕了三個頭才直起子。

不慌不忙地做完這一系列事后，才轉頭看向一旁垂首恭立的崔錦之。

抬手見禮道：“景王殿下。”

他一月白錦袍，顯然還在孝中，為著長樂的婚事，才配了塊晶瑩玲瓏的玉佩，顯得不至于太過素淡。

溫文爾雅地回道：“崔大人，怎麼不在前廳同賓客談？”

“出來口氣，路過此見到衛國公的畫像，便想著進來祭拜一二。”崔錦之的視線沉穩地落在祁旭的上。

“祖父一生為大燕辛勞，如今離世，還要勸親朋不必太過哀痛。我們這些不孝子孫，竟連這樣的叮囑都做不到。”

崔錦之不痛不地回道：“殿下節哀。”

見不愿多談的模樣，祁旭也收起了不顯山不水的話，開門見山道：“前段時日軍中來報，蔡州已然收復。只怕秉破竹之勢，收復申州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吧？”

“謀逆天意，叛賊自然不會得勝，只盼天下早日太平，黎民百姓皆能離戰之苦。”

祁旭背手而立，聽了這話不免笑笑，“崔大人盼著戰事結束，若是四弟……也是這樣想的，那麼崔大人之愿，便能早日實現了。”

丞相沒接話，平靜地抬起眼皮，眸微冷。

“京城百姓承平日久，早就不知道戰事為何，若是早早平定了逆賊，還怎麼取得戰功，讓天下人夸贊呢？”景王笑著搖搖頭，繼續說了下去，“四弟這一步棋可走的真是妙，整整打了半年的仗，數次領兵沖敵軍死戰，驍勇無比，為國為民。”

他聲音低低地，似毒蛇黏膩地吐著冰冷的信子，“看來繼定遠將軍之后，大燕又要出一位所向披靡的戰神了。”

崔錦之紋不地站在原地，似乎本沒聽出祁旭話中的譏諷之意，語調平穩地回道：“城易守難攻，敵軍更是久經沙場的將士，玄甲軍的每一次勝利，都是踩著無數袍澤的，換回的慘勝。”

“景王殿下，還請慎言。”

祁旭收斂了笑意，面帶翳地打量了一會崔錦之，想起孫興安送來的那封信，又突然扯出來個笑，像是帶著勝券在握的氣勢開口：“祖父在世時，常常與本王稱贊崔大人，說您是命世之才，冠冕天下。本王也想，若真得這樣的奇才來治國經邦，哪里還擔憂天下太平呢？”

可崔錦之表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反而還想起了前世祁旭在進宮的路上，說得也是這樣的一番話。

原來所有的機遇和事件發生變化后，還是會詭異地回到原點來。

不一樣的是，前世被祁旭的一番話勾起興趣，在這一世卻毫無波瀾了。崔錦之角淡揚，視線漫然地從景王的上掠過，第一次發覺，自己竟對這個上輩子的徒弟了解到這樣的地步。

“知人善用，舉忠進賢，自然是為一個明君的必要品質。”勾起一個冷峭的弧度，分明帶著笑，卻讓人看出了漫不經心的疏離和無來，“可是，如今陛下子好轉，殿下這番言論若是到了陛下的耳朵里，怕不是也會當作大逆不道之舉？”

崔錦之流出的淡然與不在乎激怒了祁旭，他雙拳握，死死盯著，就在丞相以為他會就此然大怒，拂袖而去的時候，祁旭卻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面上擺出滿不在乎的神，理了理袖口不小心沾染上的香灰，笑得森冷：“崔大人還有心挑釁本王，怕是對四弟抱有很大的希？”

抬腳向丞相走進，輕附在的耳邊，“崔大人，你說，是讓父皇和百知道四弟其實暴戾嗜殺，本不能控制自己心，還是說百姓仰仗的楚王殿下，實則勾結謀逆，早有不臣之心的好呢？”

祁旭輕輕地哼笑了一下，直起背脊，居高臨下地打量了一番崔錦之，眸中盛滿了幸災樂禍的意味，同肩而過。

崔錦之不卑不地立在原地，神毫無起伏，只有微的瞳孔暴了此時的緒。

景王知道蕭家人給祁宥下藥并不是什麼稀罕事，可后一句“勾結謀逆，早有不臣之心”是什麼意思？

他掌握了什麼證據，還是說……想學上一世的伎倆，栽贓陷害祁宥嗎？

前廳的喧鬧聲突然大了起來，驚得崔錦之抖了一下，略微掐了指尖，面容寒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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