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蠻族供奉給大燕的神之子,母妃死得早,在深宮中活得像個明人,前世祁旭稱帝后,崔錦之只見過他一面。
當年他向新帝請辭,想要離開京城,尋一個清凈之地做一個閑散王爺,那日正好進宮,和那位四皇子肩而過。
年五深邃俊,臉卻有些蒼白,眉宇冷淡,分明是低眉斂目的模樣,可他瞥來的一眼,卻無端讓人覺得冷冽。
“一個雜種,也配和本殿下稱兄道弟!”一道嘲弄的聲音響起,崔錦之腳步一頓,收起思緒抬頭去。
不遠,一位著紫團金云錦袍的年正抬腳朝雪地里跪著的人踹去,只聽一聲悶哼,跪地之人捂住口,痛苦地蜷著子。
他穿著不合的破舊袍,瘦骨嶙峋得仿佛能被風吹倒一般,剛想直起子,卻又被錦袍年抬腳狠狠地踩在臉上,下的雪水化開,混著長靴上的泥土胡地錯在他的臉上,顯得整個人狼狽又虛弱。
“你們瞧他,像條狗一樣!”周圍的侍從太監們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崔錦之瞳孔微,冷喝一聲:“住手!”
調笑打趣之聲戛然而止,眾人皆抬頭向往來。
虛弱的年仰倒在骯臟的雪水中,聽見了靜,微微睜開眼睛,瞥來一眼。
那是一雙漆黑卻帶著微微金的眸,像一汪幽深的泉水,帶著死寂般的幽冷。
崔錦之就這樣隔著人群和他對視著,那樣冷漠鷙的眼神看得心底一悸。
——四皇子……祁宥。
在和他對視的那一瞬間,崔錦之就在心底默默地確認了他的份。
又是這樣的眼神,和前世一模一樣。
年的眸閃爍了幾下,沉默而平靜地閉上眼睛,藏起了眼底的晦暗。
崔錦之看向眼前的錦袍年,冷聲開口:“三殿下這是在做什麼?”
“丞……丞相……”
三皇子祁邵瞬間磕了起來,剛才還囂張的氣焰然無存,他是皇宮里的混世魔王不假,可也不代表他想對上崔錦之啊!
世人口中稱頌的大燕第一公子,看似溫潤如玉,謙謙君子,實則多智近妖,殺起人來毫不手。猶記當年丞相親下江南,推行度田令,不知置了多貪污吏,毫不畏懼豪強,就連令和帝最后都有些猶豫置這麼多員是否并非明君之舉——
結果眼前這人站在朝堂上,只淡淡來了句:“死得其罪,何多之有?”
想到這里,祁邵下意識倒退了一步,崔錦之面無表地看著他的作:“三殿下今日此舉,倒讓臣大開眼界。”
頓了頓,溫潤的臉上勾起了一抹譏笑之意:“待臣拜見陛下之時,定會將三皇子做的事,如實稟報。”
祁邵白了臉,還想開口解釋些什麼,卻被旁的伴讀扯著袖子離開了。
崔錦之擰著眉上前,將地上的年撈起來,一面著年輕飄飄的重量,一面取下上的披風,將他圍了起來。
如今湊近了才發現,這年雖然年紀尚小,卻生的一副好容貌,五深邃,鼻梁高,瞳孔邊緣泛著金,讓人對視間不自覺地沉淪下去。
可他實在是太瘦了,崔錦之低下頭,細細地打量著年,一時間心緒復雜,同為皇子,前世的弟子祁旭,四周永遠有人圍著,像一個耀眼的小太,而四皇子,卻好似一條敗犬,半死不活地倒在的懷里。
祁宥被人圈在懷里,本想掙扎開,但跪在雪地里的時間太久,雙凍得快要失去知覺,腳下一,徹底撲在了崔錦之的懷里。
崔錦之不著痕跡地放穩了他,手上為他系著披風,溫溫和和地沖年笑了笑,輕聲道:“臣崔錦之,見過四殿下。”
祁宥微微仰著頭,眼神一錯不錯向眼前為他系披風的年輕男人,著傳來的溫暖,正一點點喚醒他凍僵的。
他蜷了蜷手指,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盯著崔錦之,虛弱又乖巧地喚崔錦之:“丞相大人。”
一句丞相大人,再加上乎乎的小臉蛋,看得一旁的宮人心都快化了,可崔錦之卻想起了之前年那雙翳的眼睛,輕輕地勾起一抹笑,半蹲著子,了年的頭以示安。
“殿下,需要傳召太醫嗎?”
年蒼白著臉搖了搖頭:“多謝丞相好意。”
“丞相大人,陛下那兒還等著呢。”李公公小聲提醒。
崔錦之又細細打量了眼年,才開口道:“那臣先去拜見陛下,來日再來見過殿下。”
了年上的披風,直起子,隨著李公公快步離去。
而在的后,剛剛還被稱贊乖巧懂事的小團子,卻在此刻帶上了盎然的興味目送丞相一干人離開,眉眼間皆是銳利的冷峻與戾氣。
第二章 猜疑
長街上小雪紛飛,須臾間只剩下祁宥一個人孤零零地立在原地,他仰頭看著仄的紅墻,屈起的指骨抵在眼睛上,突然朗聲大笑起來,笑得臉頰都酸脹起來。
他居然重生回來了,又回到這個孤苦無依,盡人欺辱和折磨的時候來了。
好啊,連上天都迫不及待地讓他再回這惡濁的人間,再將所有拋棄過他、折辱過他的人都誅殺殆盡,挫骨揚灰!
祁宥放下手,臉上扯出一抹興而狠戾的笑來,眼神里藏著淬了毒的冰冷,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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