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閔霜臉青白，幾個護工圍上來，將人推到裏間急觀察。何鴻盛也跟了進去。

    壁爐中的木頭被燒得劈啪作響，偌大的客廳隻剩何瑜和裴遲兩人。

    “我不知道外婆會這麽激。”何瑜咬著。

    醫療室裏有儀接上發出的靜，再看到生懊惱的臉，裴遲說：“不是你的錯。”

    半個月前，何瑜參與進LAK-3項目初審，再到和周初檸在咖啡店見麵。裴遲得知後，親自送回了申城。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有這一天。

    --

    一個月前，申城城東的宅院裏。

    將從陳慎那裏搶來的婚前協議丟在桌上，那天，何瑜的聲音近崩潰。

    “爸媽留下的東西，就是給你這樣糟蹋的？”

    裴遲對拿著協議出現毫不意外。

    他缺席的這些年，陳慎對何瑜無有不應，幾乎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

    “財產劃分早就完了。”他聲音冷酷，“我說過，我隻要銀塵。”

    何瑜氣極反笑。

    “可你沒說過，你要用銀塵去討好一個人！婚前協議白紙黑字，你告訴我，三年後你還剩什麽？”

    “周初檸答應陪你玩這種遊戲，無非是想搶回銀塵名下的資產。可到底知不知道，這些東西從來沒有姓過周！周紹平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賊！還有，爸媽當年為什麽會出車禍？要不是……要不是……”

    因為過於激，的聲音漸漸染了哭腔，有些不連貫。

    “要不是，周紹平著項目上最重要的那枚芯片不鬆口，迫媽媽下山見他……”

    暴雨如注的山道上，被何長複過手腳的車衝出護欄，跌落崖底。

    何長複固然該死。周紹平就無辜嗎？

    為了讓何麗玫妥協，他無所不用其極，甚至在合作產品全麵投產時，斷了何氏的芯片供應。

    那晚，虞山腳下。

    瘋狂的周紹平，最終沒有等到何麗玫，等來的隻有死訊。

    可事還遠不止這樣。

    周紹平太聰明，他很快猜出整件事的貓膩。

    從孤兒院找回裴遲放在邊，起初他確實想補償何麗玫，為自己贖罪。但後來，也是用來製約何長複的手段。

    當時恰逢銀塵遭遇重大財務危機。

    周紹平遊走在法律紅線上，僅用一些蛛馬跡，向何長複換取了何氏20%的流資產，為瀕臨破產的銀塵輸送包。

    是的，原本的銀塵，早就虧空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如今公司的全部資產，都是周紹平明搶暗得來的。沒有一分錢真正屬於他。

    三年協議婚姻。所謂的“把公司還給周初檸”，更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大笑話。

    早在十四年前。

    這個公司，從裏到外，就再沒有一姓周了。

    那天，書房門被推開，陳慎闖進來，扶住了眼淚搖搖墜的人。

    “有話好好說。”他聲音滿是擔憂。

    何瑜揮開他的手。

    “你別告訴我，這些年你留在江州，是為了等。”手指指著裴遲，臉煞白，“周初檸要是知道這些……”

    “不會知道。”裴遲打斷，眼底都是冷漠的警告，“永遠不需要知道。”

    何瑜冷笑：“不是不需要知道。是你不敢讓知道。”

    “我見過周初檸。憑的驕傲，絕不會在知道真相以後，還跟你玩這種荒唐的遊戲。”

    裴遲沒有否認。

    一個娘胎裏生出的姐弟，何瑜一眼穿了他深晦的心思。

    不是“為好”，也不是“想保護”，隻是因為他在怕。

    因為太了解周初檸，他一早便悉了結局。

    “我真的不知道你圖什麽。”

    離開書房前，何瑜眼中滿是失。

    圖什麽……

    六年前，周紹平出全部資產後，懇求裴遲，不要遷怒周初檸。

    “初檸……一直把你當哥哥。不要報複到上，什麽都不知道。”

    重回權力中心的裴遲想要複仇，死周家人就像死螞蟻一樣簡單。周紹平懂遊戲規則。

    就是因為懂，才終於認輸了。

    站在那個他住了幾年的房子裏，裴遲沉默很久，最終順著他的說法，承諾他：“初檸是妹妹。你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

    周紹平是周紹平。周初檸是周初檸。他從來沒有把兩者混為一談，也永遠不會。

    在知道沈家蠢蠢後，他就在江州等自投羅網。

    這六年，他如履薄冰、腹背敵。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

    支撐他走過來的，不過是——再見一麵。

    或許從十一歲的周初檸拿著榔頭，企圖砸開他房門的那刻起，他荒唐可怖的人生，才第一次如有實質。

    他圖的就是大小姐沒玩夠。

    隻要沒玩夠，他們就能在一起更久，就能不止三年。

    在這筆可笑的易中，他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

    為了這個微無其微的可能，他賭上了一切。

    --

    醫生從房間出來。

    “老太太剛打完針，需要靜養。注意別再讓刺激。”

    何瑜眼睛有些紅，想進去看看又被何鴻盛攔住，讓他們先去前廳用餐。

    過了好一會兒，謝閔霜才重新被推出來。眉眼之中難掩頹喪。

    裴遲蹲下，搭上的手：“抱歉，讓您擔心。”

    謝閔霜長歎一口氣，悲傷之中又多哀戚。

    “你在周家多年，我們理解你和周小姐有。你想照顧，讓下半輩子食無憂，都沒問題。但為什麽一定要結婚？……有這樣一個父親，能配得上你嗎？”

    一樁接一樁的醜聞和打擊，讓謝閔霜本就一口氣吊著的，再度搖搖墜。

    這頓團圓飯吃得食不知味。何鴻盛臉鐵青，謝閔霜的護工垂手立在一邊，時刻準備著，對這場劍拔弩張的對話施以援手。

    得知裴遲當天要趕回蘇黎世，何鴻盛聲音陡然沉冷：“不在家住一晚嗎？都多久沒回來了。”

    “不了。”

    和兩位老人打完招呼，裴遲接過傭人手裏的外套往外走。何瑜出來送他。

    黑車在原等待。裴遲拉開車門，刺骨冷風裏，後那道聲音分外冷漠。

    “為了錢能和你結婚，會你嗎？”

    畢竟是流著同一條脈的親人，一句話就到了他的痛點——

    他和周初檸之間沒有，有的隻是利益換。

    何瑜沒錯過他眼神中微妙的變化。

    “申城和我們家門當戶對的不，如果你沒看中黎佳怡，我再……”

    彎腰上車前，裴遲回頭看向的眸淡極了。

    “可也不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