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之接到訊息，從國外回來的那天，北城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家裡還是烏煙瘴氣，梁氏最近不順，梁正國脾氣越來越糟糕，付婉雯一年前回國後到現在也沒見過他什麼好臉。

“牧之，你回來就別走了，去梁氏幫幫你爸爸吧，他悉的經營還是老一套，但現在那些都不行了，梁錦墨他們那邊都開始搶我們的老客戶了，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要騎在我們頭上？他為了針對現在的消費主力年輕人，還特意挖了團隊，但是聽說這方面在北城頂尖的人都被梁錦墨那個公司吸納過去了，之前從外面挖了兩個人，結果是徒有虛名……”付婉雯看著梁牧之在房間裡開啟行李箱整理，說：“咱們自家的公司還等著你撐起來呢，你卻在國外給別人打工。”

梁牧之不得不再同解釋一遍：“我之前那部分學分修夠了，但我還有想學習的東西，過了年我還要繼續在那邊進修，現在打工也是跟著我導師積累經驗。”

付婉雯沉默下來，只直勾勾地盯著他拿東西的手。

之前骨裂的手在國外已經完全治療好了，這是好事，但是另一隻手……

當初為保護許梔而了刀傷的那隻手，至今還留著明顯的疤痕。

曾經提議讓他去做祛疤手，但梁牧之拒絕了。

他好像想要留著這個傷疤，有時候會看到他盯著這個傷痕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可是這有什麼意義呢？

知道，他不願意回國，大抵也和許梔有關係，雖然隔壁屬於許家的房子已經易主，但畢竟這麼多年，別墅區裡他們兩家都有來往的人那麼多，有些許家的訊息，還是會傳他們耳中。

小一輩裡應該也都傳開了，許梔懷孕了。

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當初人們討論那個荒唐的訂婚典禮，討論梁家繼承人和私生子之爭，如今快三年過去，人們提起梁家，總是會先說到梁錦墨這個北城的網際網路新貴，他除了擁有一家迅速崛起的公司，業頂尖的團隊，還有個幸福的家庭，聽說他和他的妻子非常恩，有人在街上看到他們，他們總是牽著手，好像熱期還沒過。

付婉雯想起這些就糟心，問梁牧之：“既然不打算留在家裡，怎麼不等過年，而是這個時候回來？”

“我有點事，可能要在這邊醫院裡忙幾天。”梁牧之解釋。

“醫院？”付婉雯睜大眼，“你不舒服嗎？”

梁牧之搖搖頭。

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為接到訊息，他大概兩年前曾經回來在這邊醫院做了骨髓捐獻的登記，現在有配型功的白病患者需要他進行移植了。

付婉雯震驚，“我都沒聽你說過，你怎麼會去登記那個？做手對你的會不會有傷害？你真是……”

又開始生氣，“我真是管不了你了，這種事都先斬後奏！”

付婉雯一直抱怨，梁牧之充耳不聞。

他當初會去登記，也是因為聽別墅區的朋友提起，許梔在朋友圈轉發過北城白病救助基金會呼籲倡導大家進行骨髓捐獻登記的公眾號文章，許梔還在那條朋友圈裡說自己有朋友白病折磨，非常心疼，也登記了骨髓捐獻，也希健康人能給予白病人這個群多一點幫助。

一定是希更多人能去登記，這樣找到骨髓的機率就會增加。

所以他就回來做了登記，只是很憾，當時他遲遲沒能收到訊息，再後來聽說，許梔朋友圈也宣告了那個朋友已經做了移植手並康復的好訊息。

沒想到現在，有人需要他的骨髓了。

一般況下，這種捐獻都是雙盲，他不知道那個患者在哪裡，而他被指定在市中心醫院進行骨髓採集。

他到家的第二天去了醫院進行檢。

這次檢做得很細，結果要到下午四點才能全出來，午後他在附近的西餐廳休息了一陣，外面又開始飄雪，越來越大。

他離開餐廳去往醫院，從醫院大門走向門診大廳時，視線裡瞥見兩個影。

是一對，人懷孕已經顯懷了，男人怕雪天的地面打，一隻手拉著人的手，另一隻手摟在腰間，小心翼翼。

“你太誇張了吧……我又不是不能走。”

“小心點。”男人眼神有點嚴肅，“下次產檢別選這種天氣。”

人就笑了，“你還說要不要孩子都隨我，現在這麼張。”

梁錦墨有些無奈，他最張的是。

許梔還很得意，“現在我揣著你的寶貝了，你得好好伺候我。”

梁錦墨瞥，眼底也淬了淺笑，“我以前沒伺候好嗎？”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往醫院大門走，許梔抬眼時，也看到了梁牧之。

他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他們。

白的雪紛紛揚揚地落下，梁錦墨順著的視線看過去，幾個人在雪中，一瞬猶如靜幀的畫面。

不過樑牧之很快開口，他衝他們笑了下，又看了看隆起的小腹，猜測道：“來做產檢嗎？”

許梔點點頭，“你呢？”

“我……”他頓了下，說：“做個檢。”

沒有問他什麼時候回國的，還會不會走，之前從梁錦墨那裡聽說他的手已經治療好了，想也就此兩不相欠了。

梁牧之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想想，又算了。

他看向梁錦墨，梁錦墨看著他時很平靜，沒有牴，沒有排斥，沒有敵意，什麼也沒有，只是對他說：“那我們先走了。”

他點了點頭，邁步朝著門診大廳走去。

他們也在緩慢前行，肩而過，他的步子很快，卻又在門診大廳跟前頓步。

他回頭，向那一對背影。

他一直著，他們以很慢的速度走過轉角，消失不見。

眼眶酸困，有雪花落在睫上，他輕輕閉上眼，雪花掉下去，像一滴無人知曉的淚，輕輕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