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侯府嫡,他是錦衛指揮使,是絕不該在一起的份,一旦曝,便等於死路一條。關於這一點,陸遠想來比更清楚。
簡輕語說完,屋裏再次靜了下來,桌上的蠟燭終於燃到了最後一截,燭火不安跳,一副隨時都要熄滅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陸遠才開口:“所以,你是為了我才要打掉孩子,才選擇跳湖,才死遁離開,簡輕語,我是不是應該激你?”
簡輕語頓了一下,一抬頭便看到了他眼中的嘲諷,心口頓時泛疼:“對不起……”
“你既然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為何還要道歉,”陸遠沉地盯著,“莫非你也清楚,從頭到尾都是你自以為是,從未考慮過我的想法,簡輕語,你不相信我,從來都不相信。”
“我隻是想保護你。”簡輕語啞聲開口。
“保護我?”陸遠呼吸有些不穩,攥了的胳膊質問,“你是想保護我,還是覺得同我在一起會有無盡的麻煩,所以生出了退意?”
簡輕語著急:“我沒有……”
“讓我想想,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死’了,一切便能皆大歡喜,你可以回你的漠北過想過的生活,可以生下這個孩子,還可以保住我的前程,簡輕語,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偉大,做了一個選擇,全了所有人?”陸遠眼睛逐漸紅了,“你在做這一切的時候,可有想過我願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保住前程,可有想過我的心會如何?”
簡輕語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卻隻能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
“你不知道我會這麽痛苦,是因為你本不相信我對你的分,”陸遠聲音冷清,表重新變得淡漠,“我知曉你的一切,懂你為何不肯輕易將真心付人,可你不該如此輕視我的真心。”
他說完,轉朝外走去。
“陸遠!”
簡輕語下意識要追,陸遠卻又停了下來,側目看向道:“藥半仙說你胎象不穩,若想保住孩子,最好這幾日都不要下床。”
簡輕語愣了一下沒敢再,最後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門被陸遠拉開,外頭聽的三人瞬間摔進屋裏,又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還未等開口說話,陸遠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季猶豫一下想跟過去,但還是先跑到簡輕語麵前:“簡輕語,你方才說的話可都是真的?”
“……嗯。”簡輕語低著頭。
“這樣說來,你能在不會遊泳的況下,為了保住大人跳湖,倒也不算沒良心,”季冷哼一聲,“就是蠢了些,沒想過大人可是為了你能豁出命的人,即便你死了,他也不會放棄追查。”
他還有更多斥責的話要說,可看到隆起的小腹,最後隻匆匆說出一句:“養好子,大人的孩子若出個三長兩短,我這次絕不放過你!”
說完,就趕去追陸遠了。
季一離開,師父和奚清便都湊了過來,看著低著頭不說話,眼淚卻啪嗒啪嗒地掉在手背上,頓時心疼得不行。
“你們說的話我們方才都聽到了,你也別太傷心,”師父歎了聲氣,難得低聲下氣地哄人,“要我說,你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先前那麽多年沒去過京都,難以應付那些妖魔鬼怪也正常,能想出死遁的法子已經很聰明了,那個陸遠的實在不該苛責你。”
奚清連連點頭:“不錯,他估計也是在氣頭上,你別跟他計較,他若最後還是不肯原諒你,那你就跟他斷了,咱們雖然隻有一間醫館,但也足以養活話話了,不過我覺得他心裏還是有你的,一切還未有定論。”
師徒倆先前還十分討厭陸遠,可方才阿喃暈倒後,看到他臉上真實的恐慌和擔心,又聽了他們方才的一番對話,以及季在院裏告知的過往,頓時對這個男人討厭不起來了。
畢竟他是真狠,也是真慘。
簡輕語聽著師父和師兄的安,眼淚掉得更加多了,師父無奈,隻好看了奚清一眼,奚清當即跑去端來一碗藥。
“安胎的,喝了吧。”師父勸道。
簡輕語吸了吸鼻子,紅著眼角將藥喝完,師父立刻遞上一塊果脯,心不好地搖搖頭。
師父見狀隻能嚇唬:“你若再心不好,話話可就危險了。”
“……我沒有心不好,我隻是不大高興。”簡輕語哽咽道。
師父沉默一瞬:“有什麽區別嗎?”
簡輕語扯了一下角,眼底的淚意更多了。
奚清默默扯了一下師父的角,師父頓時不吱聲了。
“能跟我說說,你為何心不好嗎?”奚清溫和地問。
簡輕語掐著手心,半晌才低聲道:“我一心不想活母親那樣的人,最後卻活了父親那樣。”活了最不屑的樣子,實實在在地辜負了陸遠。
的話對於奚清來說,算得上沒頭沒尾了,但奚清卻勉強聽懂了,靜了靜後開口:“還是不同的,你父親絕不會像你一樣,敢為了喜歡的人豁出命。”
不會水的人跳河,與自盡何異?
簡輕語搖了搖頭,咬著沒有說話。
奚清還想再勸,師父立刻咳了一聲,他頓了頓,看到簡輕語似乎困了,便同師父一起默默離開了。
簡輕語這次喝的藥裏,加了幾種安神的藥,待師父他們一走便陷了昏睡,雖然睡得不算太踏實,卻也沒有突然驚醒。
醫館徹底靜了下來,距離醫館百十米遠的客棧裏,陸遠安靜地坐在井邊,一言不發地盯著幽深的井口。
季跟過來時,嚇得心跳都要停了,急忙衝過來擋在他和井之間:“大、大人,咱就算想不開,也不至於投井自盡吧……”
陸遠頓了一下,抬眸看向他:“你的腦子裏,整日究竟都在想些什麽?”
“卑職也是擔心你嘛。”季幹笑。
陸遠重新垂下眼眸,不再說話了。
季歎了聲氣,幹脆到他旁邊坐下:“大人,我雖然是你的下屬,可更多時候是拿你當親大哥的,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就不要講。”
季被噎了一下:“……不讓講卑職也要講。”
陸遠冷淡地掃了他一眼。
“其實簡輕語這人吧,確實討厭的,可對大人多還是有幾分真心的,現在又懷著大人的孩子,大人還是不要與一般見識了,”季笨拙地勸,“要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也得等生完孩子再說,你沒聽藥半仙說嗎,如今有了孕,不能刺激,萬一出了問題,可是母子都危險的事。”
陸遠靜靜地看著地麵,冷峻的眉眼沒有半點起伏。
季勸完了,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麽,歎了聲氣拍拍陸遠的胳膊,正轉離開時,就聽到他淡淡開口:“你說跳湖時,該有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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