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玦優雅挽袖，親手給謝遲沏茶，遞到他麵前時，抬眸隻看了謝遲的麵一眼，道：

    “殿下臉不大好。”

    謝遲的確很不好，上高燒著，又被冰冷的海水過了一通，差點鬼門關走了一遭。

    這會兒滿世界抓阮清，全仗底子好，骨頭，強撐著。

    但凡換了個人，必然早已倒下了。

    “無妨，了點風寒而已。”

    阮清躲在紅帳後，的確聽出他的聲音與之前不同。

    而且，也是一直在疑，他那麽龍虎猛的一個人，怎麽之前會在海裏暈過去。

    原來是病了。

    阮清輕輕垂首，咬著，將心又狠了狠。

    今日，你若是心，來日，可再沒人能救你出囹圄。

    沈玉玦也自斟一杯茶，無需謝遲賜座，自行坐下。

    “不知是什麽重要的逃犯，需得殿下拖著病來碼頭親自抓捕？”

    謝遲睫一沉，啜茶，沒答他。

    讓他說什麽？

    阿阮算是他的什麽人？

    說當今太子，大半夜的，興師眾，抓一個文昌侯府出逃的寡婦？

    沈玉玦便淡淡一笑，不再問了。

    謝遲岔開話題，“對了，你這船上，可救得一對自嶺南回京的中年夫婦，男的姓阮，阮臨賦。”

    紅帳後，阮清全都繃了。

    若是謝遲搶先一步找到爹娘，就算不等他抓，也得自己乖乖跟著回去了。

    沈玉玦想了想，“倒是的確救上來不人，但也當時況複雜，場麵混，無暇事事照顧周全，待我問問。”

    他對麵喚道：“墨。”

    外麵，便進來一個英的侍衛。

    沈玉玦：“去問問，船上可有一雙中年夫婦，男的名作阮臨賦。”

    “是。”墨出去了。

    屋子裏靜了一會兒，謝遲的手指噠噠敲著桌子，甚是焦躁。

    “蘭花塢的事，東是什麽個意思，查清楚了嗎？”

    沈玉玦笑笑，“難得殿下關心這些小事。東小國，貧弱蒙昧，唯一盛產，便是海寇。我沈氏與他們曾有約，凡海寇遙見沈氏的朱雀黑旗，當退避十裏開外，這次……，卻不知為何突然毀約。”

    哼。

    謝遲冷笑一聲。

    聽出來了，他什麽都不想說。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分明是各自芥著對方。

    謝遲沒有從沈玉玦口中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

    沈玉玦也明顯與他話到邊留半分。

    過了一會兒，外麵搜船的人陸續回來了，一無所獲。

    墨回來稟報，亦是並沒有阮臨賦這個人。

    謝遲不甘心。

    “孤親自去找！”他站起，燒得頭痛，用拳頭捶了自己額角兩下，強行令自己打起神來。

    阮清在帳子隙裏瞧著，心裏也跟著突突了兩下。

    這個冤家，那是自己的頭，怎麽往死裏捶？

    這時，朱砂從外麵進來，低聲稟報：

    “殿下，娘娘的人來了，傳皇貴妃娘娘口諭。”

    “又來添什麽！”謝遲一陣煩。

    “來人說……”朱砂湊近，附耳，“皇貴妃娘娘說：‘謝遲你這個臭小子，你為太子，為了抓個人，鬧得天翻地覆，立刻給本宮滾回來！否則，被你父皇知道，害本宮沒有皇後做，你就等死吧！’。”

    朱砂說完，飛快退後一步，低頭等著挨罵。

    這話，聲音雖低，但是沈玉玦也聽了個大概。

    他端正垂著手在旁邊站著，忍著笑，冷眼看謝遲笑話。

    謝遲想把他們全都捶死。

    “大表兄船上的茶不怎麽樣，有空來東宮一坐。”

    他的確不能再耗下去了。

    就算得了，等到天亮，碼頭人多，也難免會被人傳去宮裏。

    “改日有幸，一定宮拜見。”

    沈玉玦跟在後麵，將人恭敬送出船艙，又恭送目送謝遲下了船。

    等回了屋裏，見阮清還躲在紅帳後。

    “他已經走了，出來吧。”

    沈玉玦立在繡架旁，背對著，手指小心拂過繡了一半的百鳥朝凰圖。

    阮清將紅帳拉開一角，小聲兒道：“我……我裳全都了。”

    到底也是正經人家的兒，京城侯府的貴婦，為了逃生，可以鑽男澡堂子，但是卻不能著子，與陌生男人共一室。

    沈玉玦一怔，隨手將一旁掛著的一套淺紫的摘下來，丟了過去。

    “換上。”

    阮清隻能蹲下子，出手，將那套拽紅帳後。

    子是的，又躲在帳子裏麵，更甚是不方便。

    幸好，沈玉玦從始至終都背對著這邊，完全專注地在看他那幅繡圖。

    阮清窸窸窣窣好一會兒，才從紅帳後走了出來。

    “我換好了，謝謝公子。想鬥膽再問公子一遍，您船上，真的沒有阮臨賦的人嗎？”

    “沒有。”沈玉玦並不回頭，回答地冷漠幹脆。

    阮清一陣失。

    “既然如此，那我便該告辭了。這，定是價格不菲，我會照價償還。”

    “嗯。”沈玉玦又應付了一聲。

    這時，鬆煙從外麵進來：

    “公子，那些商戶都已經安好了，搶回來的貨也都各自認了回去，卻是補不得的，也全都一一走了賬，咱們船上水和食也都補給好了，真的天一亮就起錨……，啊……，大膽！你怎麽穿了公子新的‘幽蘭’？”

    他話沒說完，突然看見阮清穿著那套，頓時急了。

    “無禮。”沈玉玦眉頭一擰，不悅回頭，也一眼看見了更後的阮清。

    已經摘去了臉上被水泡過的易容，一張不染黛的臉，隻能用撼人心魄來形容，任誰見了，都無法第一時間將眼挪開。

    一雙眸子裏，天生的風流，又藏著深深的惶恐和戒備。

    頭發依然著，卻已經重新挽過了，額前有幾綹漉漉的發垂下。

    此刻，穿著心製的淡紫，拘束地立在紅帳之下，便真的將“幽蘭”四個字，詮釋到了極致。

    沈玉玦一瞬間便明白，謝遲大晚上的，豁出太子的統不要，拚了命也要抓這個人，到底為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