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東西的婆子到底顧忌主仆之分，不太敢造次。

    可翠巧兒不管那些。

    “二夫人再不放手，算上這次，你可是明搶我們姑娘第三次了啊。”

    趙氏臉上還帶著淚，惱：“你一個賤貨坯子，阮清就是這麽教你與主子說話的？”

    說著，手將那隻白瓷瓶推到地上，一聲脆響，碎了一地。

    “你以為我稀罕？”

    “大膽！”

    翠巧兒搶上前一步，啪！扇了趙氏一個耳刮子，

    這一掌，是還的。

    “你敢打我！！！”趙氏捂臉尖。

    翠巧兒：“老祖宗有命，誰都不能以任何理由貪墨我家姑娘的東西，你故意將東西打壞，嬤嬤們一雙雙眼睛都看著呢，你有種就與我去老祖宗麵前理論！”

    趙氏邊隻有一個婢子跟著，見老婦人房裏來的嬤嬤全都冷眼瞧著，沒有哪個有幫自己的意思，自知平素裏也沒給過人家什麽好，便索撒潑甩賴，破罐破摔：

    “不過一個破瓶子，有什麽了不起？阮清不幹不淨，你以為我稀罕的東西？”

    “不稀罕，弄壞了，也得賠！”翠巧兒一把推開趙氏，徑直進屋去尋值錢的東西。

    趙氏自從夫君死後，因著舍不得花銷，一早將院子裏的下人遣散了一多半，這會兒也沒什麽近邊兒的人幫，又被老太太屋裏的婆子們叉腰攔住，便隻能幹瞪眼，由著翠巧兒進屋去翻。

    過了一會兒，聽著房中乒乒乓乓一頓響，翠巧兒端著隻首飾匣子出來，“就拿這個賠吧。”

    “你休想！那是我的娘家帶來的陪嫁！”趙氏要撲上去搶。

    翠巧兒輕巧躲過，“二夫人還是好好看看，你剛才打碎的是什麽吧。”

    一腳將白瓷瓶底踢到趙氏腳下。

    那瓶底忽然一隻紅章。

    窯！

    是開春雪化時，太子殿下心來，專門夜裏命人送過來，說是給姑娘用來梅花。

    可惜，姑娘一次都沒用過，直接丟進庫裏去了。

    這種宮裏給下來的東西，尋常人家隻能一直供著，連賣都不可以賣，如今趙氏居然給摔了。

    “這事兒，二夫人若是肯息事寧人，我與幾位嬤嬤就當什麽都沒看見，姑娘那邊也得饒人且饒人。可若是你舍不得這點子破首飾，咱們不是要去老祖宗那裏說清楚，你還要跟著我家姑娘，去宮裏告罪！”

    翠巧兒年紀雖然不大，可嚇唬起人來，卻如魚得水。

    趙氏到底隻是個後宅寡婦，頓時怕了，恨死自己剛才推了羊脂白瓷瓶的那隻手了。

    氣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腫著半邊臉，狠狠扯著帕子，跺著腳，隻能眼看著翠巧兒帶人揚長而去。

    之後，一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翠巧兒出了趙氏院子，將那一匣子零碎陪嫁首飾與幾個婆子分了分，“姑娘諒幾位嬤嬤的辛苦，這些就先收著吃個茶吧。”

    今天報了仇，不花自家錢就打點了人，還額外幫姑娘賺了一小筆，開心極了。

    回去阮清那裏，翠巧兒將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阮清正坐在窗下看書，將手裏的書卷了卷，敲了腦門：“小小年紀，心狠手辣。”

    說完，噗嗤的笑了，“下次收斂點，莫要讓人家都說咱們是壞人，我可是個老實本分的寡婦。”

    翠巧兒挨了揍，扯著阮清袖笑，“姑娘疼我，就知道舍不得打我呢。”

    香果兒端著東西進來，“哎？姑娘你與說什麽好玩的事不帶我呢？”

    阮清抿著，收斂了笑，“小姑娘，沒你的事兒。”

    香果兒就撇，“不過就是說點子屋梁上畫的避火圖唄，那點事兒，好像誰不知道似得。”

    翠巧兒笑，“你知道，你說來聽聽呀？”

    香果兒一個大紅臉，“姑娘，你跟一起欺負我！嗚嗚嗚……”

    三個人其樂融融。

    阮清想，若是沒有男人窮攪和，爹娘又在邊，餘生都能如此時此刻，便是最好了。

    然而，沒多會兒，男人就來攪和了。

    赤練帶了謝遲的字條來。

    阮清一陣煩。

    他就不能歇歇？

    說他忍耐力不能超過二十四時辰，都是高估了。

    這分開還不到十二個時辰。

    懶得看他龍飛舞的字，吩咐香果兒：“你念。”

    香果兒恭敬地雙手接過卷小卷的紙條，一點點攤開，看了一眼，認真念道：“鋪子裏事多，今晚不用陪了，早些安歇，問阮阮和清清好。”

    阮清坐在窗邊，原本還有些微笑的麵容，就凝固了。

    香果兒：“為什麽是阮阮和清清？為什麽把姑娘的名字拆開來念？”瞪大好奇的眼睛。

    赤練也不解。

    但是為東宮帶刀侍衛，不該知道的從來不問。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翠巧兒過去，拿過紙條，“姑娘，還是老規矩嗎？”

    阮清點了一下頭。

    翠巧兒便將紙條送到燈下燒了。

    謝遲初掌刑部，總要做出個樣子來給皇帝看。

    他要理宋凱留下的爛攤子，應該是千頭萬緒，一時半會兒沒空來找麻煩了。

    阮清一輕鬆，早早浣洗，又披散著長發，穿著寢，與兩個丫鬟兒在床上玩了好一陣子葉子牌，才滾到裏麵去，倒頭就睡。

    如此，一連幾日，謝遲都沒再來煩。

    偶爾會派赤練送個紙條過來，便再無其他。

    他沒靜，阮清卻不踏實了。

    那份赦免的旨意，到底下去了沒？

    什麽時候能下去？

    父親的名字，到底還在不在名單裏？

    沈有沒有替在前關照過？

    在侯府的深宅大院中，見不到外人，也全無宮中的消息，生怕再拖下去，又出什麽岔子。

    可是，赤練來了幾次，每每問起，謝遲這些日子都是吃住皆在刑部，不但梳理了所有陳年的卷宗，還翻出了一些積的大案重新審理，連帶著兩個侍郎，刑部上下都幾天幾夜沒合眼了。

    他一直沒回宮，阮清心裏就更不踏實了。

    於是，等赤練再來時，阮清低垂著眼簾，擺弄著胭脂盒，一副思春模樣，“殿下他，估著幾時會有空？”

    “明日休沐，殿下允了刑部上下回家修整一日，但是殿下自己……，好像並沒有歇著的意思。”赤練回道。

    阮清微勾著角，“殿下一向力過人。”

    眸子了，道：“有勞赤練大人明晚來接我，刑部無人，興許殿下邊，需要個人研墨添茶。”

    赤練便了解了，“姑娘放心，在下必將話帶到。”

    “還有，”阮清站起子，走到赤練麵前，低了聲音，麵頰緋紅，“有勞大人，幫我尋一套合的刑部小吏行頭，免得不小心被人瞧見，給殿下添麻煩。還有，這件事……，請莫要先行與殿下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