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沉默了一下,跳到下一個問題,「他被你的行為嚇退了,沒有得手,對嗎?然後他把你拘在他的別墅裡面。」
顧影輕輕點頭。
當時滴了一地,李奉年不想鬧出人命,又嫌晦氣,只能罷了手。他將顧影帶回他的別墅,關在一間不見天日的小屋裡面,拷住了手腳,企圖一點一點消耗的意志力。
他差一點就功了,如果不是今日大雨,看守鬆散,被顧影找到機會從窗臺翻出去。
重重摔在草叢裡,天像被捅破了一樣,雨滴無窮無盡地打在上。爬不起來,怎麼也爬不起來,渾上下沒有哪裡不疼,腳踝和手腕的關節腫一座小山,也許是翻窗時臼了。躺在泥地里,想自己可能活不過這個雨夜了。水淹土埋,到時候的死相一定很難看,不知道顧德珍看見的時候,會不會為流淚呢?
靜靜地等天亮,直到耳邊傳來一陣紛的腳步聲。
——「在這裡。」有人高聲說。
一雙手拂開遮在臉上的葉子,遠明亮的探照燈直直地照進失焦的瞳孔。
顧影呆了呆,第一反應是自己這時候很不漂亮,雙手擋住臉,不想被別人看見。
面前的人沉默一下,似乎讀懂了的意思。一件帶著潔淨香氣的大落下來,鋪天蓋地地裹住。跟著,腰一輕,被打橫抱起。
他察覺到在不停地抖,手上了,沒有說「別怕」、「沒事」之類哄人的鬼話。
「給我。」他的手蓋住的眼睛,帶來沉著的安全,「你害怕的人和事,我會一件一件,全部清算乾淨。」
*
顧德珍支筆,兩隻手拍打著病房玻璃,「小影!小影!你看我一眼,我是媽媽呀……」沒人理會,變本加厲,拿額頭撞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會為了你跟李奉年拼命!」
顧影睜開眼看了一眼,就轉過了臉去。那是心灰意冷的一眼,二十年的相依為命都變了灰燼的一眼。
一行眼淚順著的眼角下,落鬢角裡面。邊那個男人突然起,拇指了眼下,手覆住了的眼睛。做完這些,他側過臉,漠然地看了眼顧德珍。
他的眼神,跟看一棵草、一粒沙,沒有什麼分別。顧德珍突然就被釘在了原地,啞然地無法彈。
「顧士,我解釋得再簡單一點。」律師這時候淡淡開口,「這封協議,您簽與不簽,對顧小姐來說沒有什麼分別。簽了,您還能得到這一筆財產。不簽,顧小姐也不會再見您,到那時候,您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
顧影失蹤這件事,來龍去脈十分清楚明白,人證證俱在。警方到醫院來和顧影做筆錄時,也客氣地說是走走過場。
這位害者背後站著的是哪一家,他對我媽媽太狠心?」
沈時曄不聲地觀察著的表,斟字酌句,「顧影,我比你大很多歲,但有些話說出口,我不想顯得像說教。」
「你說。」抬起臉,認真地聽。
「我見過很多人,為了種種原因,與父母兄弟反目。有的人是不得不做出取捨,有的人是故意為之,但他們最終都走上同一條路,那就是變麻木套房,甚至可以買到江邊一塊地。那時候我們住政府廉租房……我很害怕,以為顧德珍會不要我。的兒,本來就是生在垃圾堆里的……我……」
「顧影!」沈時曄低聲喝止。沉重的聲音裡面,有幾分是憤怒,幾分是疼痛?
顧影哽咽數次,幾乎說不下去,「就算、就算真的不要我,我也不會怨恨。可是,第二天,像平時一樣為我梳頭,送我到學校,我不要擔心。晚上回家,全都是鞭子留下的傷——為了打消那些人的念頭,去求了另一些男人……我趴在床邊哭,說,媽媽可以疼,小影不可以。小影要和別的小孩一樣,漂漂亮亮、乾乾淨淨……」
沈時曄沉默著忍又忍,最終遵從心意用手臂將抖的雙肩鎖進懷裡。
顧影臉埋在他的襟上,咬牙關,在幾個崩潰的鼻音之後,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倉皇放聲大哭,「我的媽媽本來比所有的媽媽都更好,為什麼、為什麼啊……」
一聲一聲宛如泣,「沈先著自己的造,種花的人上了自己親手養出的花,很奇怪嗎?
顧影以為聶西澤幫助,只是心來之下的隨手,頂多的頂多,是伯樂之於千里馬的知遇之恩。
他從來沒告訴,早在出事之前,他已經耐心地等了很久,等長大,等畢業之後到英國來和他一起工作。
如果說在他眼裡世界上其他人都是愚蠢的金魚,顧影也是那條最特別最聰明的金魚,有資格游進他的魚缸。
固執又認死理,在這種時刻,也不死心地要問個究竟。
聶西澤沉靜地看著,「你不覺得,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是同類嗎?只有你明白我,也只有我明白你。」
顧影啞然失笑,「怎麼會?像沈先生說的,你是個多幸運的人。而我……無所長,一無所有。」默了默,「我還能走到今天,都是因為你拉過我一把。」
想到兩年前的事,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記憶,但的確是幾乎被毀了。
每一天,進實驗室的第一件事是用頭去撞牆,握不住試管,手不停發抖,做不好最簡單最糙的作。是聶西澤一次又一次抱住阻止,是他帶著重新拿起儀,是他在崩潰時倒一遍一遍重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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