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裕回家時,天已經黑了。
寧禎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穿了件素旗袍,外麵罩米開衫線。
烏黑頭發垂落肩頭,燈下人格外溫。
膝頭放一賬本,卻沒有看,目放空,手指輕輕敲擊著,在思考什麽。
“寧禎。”
回神。
“你吃過晚飯了嗎?”笑著緩了緩神,站起。
“我吃過了。”盛長裕道,“你呢?”
“你特意打電話我先吃,不用等你,我肯定吃過了。”寧禎道,“你要不要加宵夜?”
“不了。”盛長裕道。
他回來了,寧禎與他上樓洗漱。
夫妻倆皆有心事,換了睡躺下,閑聊幾句。
盛長裕把程柏升的猜測,告訴了寧禎:“……你覺得可是謀?”
寧禎:“有這個可能。我與柏升也提了,孟爺不會看錯的。楚家態度大變,肯定有人說了什麽閑話。”
又道,“我約了靜月和柏升吃飯,還有你也在場。此事楚家父母本是不知的。”
寧禎還說,“長裕,我對楚家還有幾分好。楚太太隻是去了程家,而不是來了盛家老宅。”
盛長裕:“……”
寧禎:“你不要覺得可笑。你看看之前的姚家,拚命想把姚雲舒送你做妾。”
楚靜月非常漂亮,又聰慧,高挑纖瘦,走到哪裏都引人注目。
楚家知曉自家姑娘的優秀,才沒有貿然將下嫁,非要挑個門當戶對、又優秀的男人。
盛長裕最近與寧禎好,外麵很多人都在傳,督軍如今很喜歡留洋千金。
他從未跟寧禎提過,但寧禎從旁委婉聽說,還是有源源不斷的人,送到他跟前。
楚家不可能不知道自家留洋千金的價值。
但他們顧念分,沒把楚靜月送到盛長裕跟前,楚太太也沒拜訪盛家老夫人,而是走了程家的門路。
去程家,在乎的是兒的幸福、前途,而不是自家的利益。
這一點,寧禎略欣。
大嫂看重的人,人品都好。
臥房一時安靜。
寧禎笑了笑,又說:“咱們別太擔心。這些年的謀詭計,何時斷過?你都過來了。”
盛長裕:“你也要自信。你從未輸過,寧禎。”
督軍夫人貌無雙,又睿智無敵,盛長裕不需要替心。
“柏升也不是糊塗蛋。我們這些年經曆的風雨,他早已被打磨得很鋒利。想要算計他,同樣千難萬難。”盛長裕又道。
寧禎笑起來。
而後,是程柏升登門去了趟孟昕良府上,詢問這件事的後續。
孟昕良在蘇城的報網深,很多事逃不過他耳目。
“……說來也好笑,聞太子爺在街上遇到了楚家夫妻與楚小姐,與他們閑聊了幾句。
派人去問楚先生,他不肯多提,咬死太太和兒隻是去港城探親。”孟昕良道。
程柏升:“聞太子爺?果然跟大總統府的廢督有關。你雷鉉最近當心點,他要是死了,孟爺可別把責任推到督軍府頭上。”
孟昕良悠閑而坐,拇指上碧璽扳指,綠得清脆。
他淡淡說:“雷鉉沒那麽蠢,參謀長。督軍邊的人厲害,我邊的人也不是草包。”
程柏升:“這就比上了?孟爺不必對我有惡意,我與楚小姐並無私,沒有‘奪妻之仇’。”
孟昕良笑了笑,出雪茄。
他遞給程柏升一。
程柏升在手裏,半晌才裁開,湊在火上燒燃,方才落回沙發椅背。
他問孟昕良:“您派人去港城打探楚小姐的行蹤嗎?”
“會的。港城又不遠。”
“您在港城的消息網如何?”程柏升又問。
孟昕良:“參謀長有事想問?”
“我有一朋友,是港城人,家裏做船舶運輸的。回了港城後,便再無消息了。”
“可有的名字,或者照片?”
“宋琦,父親宋良文。”程柏升道。
孟昕良:“我派人打聽,有了消息告訴你。”
“多謝。”程柏升說。
這天程柏升回去,心有點灰敗。
他說完就後悔了。
不該打聽的。
宋琦肯定已經結婚了,說不定孩子都好幾歲了。
畢業後就計劃回去訂婚的,家裏替選好了人。
犯不著去尋找,打擾自己和的平靜。
程柏升很懊悔,想孟昕良中斷打探,卻又不甘心。
他最終什麽也沒說,訕訕回了督軍府。
盛長裕上午的公務理完了,等著吃飯。瞧見程柏升垂頭喪氣的,他微微蹙眉:“怎麽,姓孟的手下死了?”
程柏升:“雷鉉死了也不到我哭喪。沒那麽回事,他活得好好的,事也打探明白了。極有可能是聞太子爺從中作梗。”
盛長裕沉片刻:“宰了他吧。忍他很久了。”
程柏升嚇一跳,急忙打起神:“這個關頭你宰了他,不是給大總統府遞刀子嗎?純屬自殺。”
見盛長裕眉宇間忍一點笑意,程柏升的激怒稍減,“拿我尋什麽開心?”
“我這是正經話。聞太子爺消停了不日子,又開始折騰,可以利用起來。”盛長裕道。
程柏升:“你這話不錯,又是廢督之際,可以給大總統府一個下馬威。要是能趁機把這個人趕走,咱們眼皮底下就了一刺。”
盛長裕點頭。
他想起上次和寧禎鬧脾氣,是寧禎去追一個酷似聞蔚年的背影;而聞家兄弟的往事,又是詭譎莫測。
這個人能理掉更好,隻是暫時不太適合跟大總統府撕破臉,他不能死在蘇城。
最好將他趕走。
盛長裕還是問程柏升,怎麽喪喪的。
“……我問起了宋琦。”他如實對盛長裕道,“孟昕良幫襯查一查近況。早知道就不問了。”
盛長裕:“之前很喜歡的那個人?”
“是。”
“七八年了,問來的確無意義。”盛長裕說,“滿蘇城的名媛,比優秀的不,可以另選一個。”
程柏升:“見一麵,確定不過如此,就放下了。否則心裏總記得那麽個人。”
盛長裕:“隨你。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懂得取舍。”
他還在心裏想,程柏升在此事上,太過於黏糊。
這世上除了寧禎,人都可以被取代,不是非誰不可。程柏升的心上人也不過是普通子。
這話他沒說,因為心好,懶得吵架。
哪天氣不順了,可以拿出來撒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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