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談

同日，戰鼓後來又響過兩通。

直到黃昏時白晝在西方摔碎，濺出一天星月。

亥時（晚九點），百勝軍大營。

大帳前，篝火熊熊燃燒，在高溫下乾裂的木塊發出噼啪聲響。

幾人圍火而坐。

定三天整的段天南接過烤得微焦的羊，大口撕扯、滿油。

軍司夏侯凌坐在對側，敘述著幾日來的進展。

先是土臺、坑道、軍械，再是今日的試探進攻。

最後的結論是換比已拉到可以接的地步，強攻為了可選項。

段天南點點頭。

他吃完，又將溜的羊骨一截截咬下，在口中嚼得沙響。

「看來是時候再會會唐老了。」

吃干抹盡羊，他雙掌運轉真元，震下油脂。

「這一戰的走向要有個調子——唐老是個聰明人，未必要弄到最差的局面。」

「若最後真要強攻，橫豎也不了這一遭。」

段天南向來是說做就做的子，沒見到反對，當即便起行往營門。

幾人步行隨行相送。

其間經過的帳篷偶有抑的笑聲傳出，大約是在講些帶葷的笑話。

木寨數百丈外，火下的端麗顯出鐵廓。

段天南面城而立，解下紅綢腰帶，了外袍，赤著上。

「替我拿著；皮傷了能長好，服卻不能。」

他說笑道，把服遞給古意新。

「大哥傷勢如何了？」

後者見其上兩傷口，問道。

「恢復了九。」

段天南即回，隨手抹碎痂，出新長好的皮。

「唐老最多恢復五。」

他誇耀道，瞥見洪範目，咧發笑。

「老弟且放寬心。」

「為兄我啊，或許比你所想的還要強些……」

段天南說著運轉真元，調先天靈氣。

軍營大纛在風中振響。

在洪範的應中，天地間立起個斗般的漩渦，往上拔住行雲，往下扎大地。

片刻后，隔了數里路，城中騰起一道人影，其周環繞灰黑鐵流，刃面泛著銀，凌空翻轉懸停，彷彿一條對月曬鱗的大蛇。

「微雲瘦雨。」

洪範輕聲念出此景。

這個距離他看不清唐游的眼神，只約見其頜線繃。

段天南面容鬆弛依舊，手中腰帶順風舒展，如火長纓。

風聲突地止歇。

「去也。」

段天南將紅綢系回腰間，懸浮而起。

一息后，兩位元磁同時啟，如流星般往東面去了。

······

離地兩千丈，高絕，雲巒起伏綿延。

唐游與段天南一前一後，以數百公里時速狂飆，側俱是星點般穿梭折回的鐵鱗。

手百回合，兩人上各有新傷。

追逃間，距離拉進。

唐游借層雲藏，旋結印。

鐵鱗暴激。

段天南側探手捉住一枚，挫掌碎，旋即便被鳥鳴般的風嘯聲包圍。

正是千念氣境三大基本型「雀龍」的雀之型。

這一招發如網，飛劍四面往複穿殺，同境界者遭遇，若非速度與度至有一項登峰造極，必要見。

好在鐵掌典之要旨便是將軀往兵淬鍊，雖非二品武道之上乘，度卻正是其能。

唐游穿雲遊走。

段天南追其後，以掌磕飛穿鐵鱗。

及至雀網收，便聽一聲怒喝拔起，有金掌勁橫推，迎風見長，須臾間屋舍大小，轟開出路。

嗡鳴散去，乾坤寂寂。

但見雲峰破碎，蒼空出半形，懸一斗大黃月。

人自月前飛掠。

唐游息重，回氣只數息，餘瞥見對手又追到背後。

他被迫轉結印。

數十枚鐵鱗匯甲鏡盾，迎向來掌。

擊，鐵震如鍾，無遠弗屆。

「再來！」

悶雷般的笑聲擊下鐘鳴，唐游榨出全力。

鐵鱗流轉，重重盾面布設。

段天南十指合握空氣，發出炮擊般的連拳，依次打穿盾。

一時間，鐵鱗翻轉四濺，刃面倒映殘月，流星般墜雲海。

「雀已出，龍之型也一併來吧！」

段天南卻不再追，朗聲出言。

唐游聽著豪邁笑聲，面發。

他自知魄天賦遠不如對手，但哪怕傷愈速度有快慢，也不至此。

自知多說無益，唐游再起劍印。

段天南卻不沖，等對手蓄勢。

數息后，剩下二百餘鐵鱗列隊，幾次凝，蛇蟒之形。

迴旋，風聲如。

衝擊，如飛瀑之流，盡游龍之勢。

段天南斂去笑意，收拳於腰際，真元外溢譬如金臂鎧。

鐵龍當，他始出手，拳掌指隨機變幻，留下殘影無數，彷彿百臂千手。

蒼空一時花開。

拳影譬如金蓮瓣漸次綻放，而被轟碎的鐵鱗紅熱形變，好似花蕊般漫天飄灑、雲黯淡。

未久，花勢荼蘼。

風止歇，黃月下唯一人懸浮，巋然不。

「老子這未完的『鐵臂金』如何？」

段天南氣吁吁，頭髮汗如洗，上遍布狹長的切割痕，神采卻健旺。

「聽說你的鐵鱗屁點大就要三十兩銀一枚，是玄級上品。」

「但老子這對胳膊，足有地級神兵的質地！」

唐游面慘白，悵然若失。

「勝負已分，還要打嗎？」

段天南揶揄道。

「我倒是未見識過你們唐家的捨法。」

唐游充耳不聞，半晌後方才開口。

「距離我們上次手不過旬日，你又有突破？」

他問得頗不甘心。

「哪來的突破，這幾日單純在養傷。」

段天南回道。

「只是之前上回故意示弱，留著力給可能過來的『蕭瑟風』，現在沒必要了。」

唐游聽得一怔。

「蕭瑟風，風家……」

他忍不住低聲念叨，音聲切齒——端麗城固然是唐氏世居，但更是王庭所屬。

段天南見他反應，主散去戰意，往雲頭坐下。

「瘦雨公，若不想再打，不如聊聊？」

相識數年，唐游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位小自己一甲子年紀的後起之秀喚他「瘦雨公」。

「你且說吧。」

他尋了百丈外另一座雲峰，盤膝而落。

「端麗一戰，結果已定；唐家覆滅，我傷你死——公若不此言應驗，有且只有兩條路。」

段天南出兩個手指，又收回一個。

「第一條路，你們投降。」

他竟說得毫不客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