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應激

自足太、足兩道正經，真氣攜裹火行靈氣往深層經脈下潛，稍稍發力腘部便傳來刺痛。

洪範立刻停下，好在沒有造傷勢。

真氣太「糙」，先天靈氣太「狂野」，必須要將此二者結合為真元才能打通十二正經間的結合。

【有些莽撞了。】

他凜然自省。

視轉向靈臺，龍魂樹枝葉搖曳毫無變化，唯樹下的霧越發濃郁。

境界限制，這些自死者掠奪的生機無法順利轉變為修為。

【卡在天人，豈不是白費了這場大戰……】

這道念頭如荒原野火般燃起，而後瞬息被掐斷。

【我怎麼會這麼想？】

洪範心頭極不舒服，退出視。

帳黑魆，唯有一線月自門穿，筆直如切。

沙土無聲流轉。

洪範自帳外攝來一塊兩寸長的石頭，在掌中。

五指發力，灰白末簌簌而下。

一息后，石塊被生生碎，化作沙粒在地面散均勻的圓。

在力量、耐力等基本素質方面，洪範向來比同境界武者更強。

從前他以為這單純是命星的加持，但經過這段境界停滯的時，一個原本縹緲的想法在他心中漸漸凝實。

【拋開修為的提升，我的力量、敏捷、恢復能力一直在緩緩提升。】

【這來源於我更深的某種變化。】

來到此界恰好兩年半，洪範對於龍魂樹的了解依然淺薄。

漂浮在靈臺、半虛幻；

能強力平衡上下丹田的修為，甚至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命星；

掠奪龍嗣脈后產生龍魂果——使用后能得到大量生機，沖開脈、骨再生都不在話下。

所以生機是龍魂樹的真正目標嗎？

洪範懷疑這一點。

生機是「存活」的現，是普通武者乃至所有生所共有的。

然而龍魂樹只對龍嗣和星君有特殊的應能力。

之前經驗尚無法總結，但現在洪範揣測龍魂果並不是原以為的「掠奪來的華」，而是「去掉華后的雜質」。

他沒有直接的證據，卻已有了部分思辨。

命星掠奪的生機只能慢慢消化，而龍魂果可以頃刻生效；

命星的生機儲存量相對有限，龍魂樹似乎無此限制……

「掠奪」生機是兩者各的能力，但命星來者不拒，龍魂樹卻正相反。

這或許說明這本不是龍魂樹的目標。

【所以它的目標是什麼？】

洪範自問過許多次。

但這次他有答案——龍嗣，或者負龍賜命星的星君。

【它要的必是龍嗣有而普通人沒有的東西。】

他復自答。

【祖龍的脈？】

一個新的推測帶來一個新的問題。

【龍嗣的生機作為副產化作了龍魂果，那掠奪來的龍之脈去了哪？】

想到這，洪範不自覺地將呼吸放到了最輕。

他出右手，將指掌放到銀白的月華下。

皮白皙，微紅。

輝鑒襯下，指節的靜脈呈現出淡薄紫。

呼啦！

帳外風過，捲帳幕，刀子般割開子夜的靜謐。

洪範五指握拳、悚然一驚，彷彿回到了白日：

流星鐵雨；

烈焰霹靂；

先天高手們捉對廝殺，風暴般縱橫戰場；

而縈繞在腦中最久的，卻是浦堅被石片貫顱、死前雙目暴突的痛苦模樣……

呼吸斷了又續。

似緩實疾的閃過，洪範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到手心的汗。

就在剛才，他切會了創傷應激綜合癥（PTSD）的典型癥狀「創傷再驗」。

前世，洪範讀過海明威的作品，彼時不理解經歷一戰後那一代人的虛無與破碎。

但此刻的他已同。

在最激烈的戰場上見證死亡之普遍、死亡之必然。

如是，知生命短如朝。

如是，價值失去了價值。

至於餘生，不過是一次漫長且無法恢復的應激。

洪範深長吐氣，起開營帳。

「武之道，損不足而奉有餘……」

他默念唐星晴的話語，心底泛起奇異的——以力量超脆弱，以武道拔擢凡俗。

天高地闊，風還在吹。

滿天繁星瞥視著渺小之人。

洪範抬頭，視線穿過清朗的夜空看向東南。

在蒼藍與濃黑界的遠，約有絨般的白芒閃爍——那是祭後進活躍狀態的風雲頂。

「人似浮萍，風間為客。」

洪範輕聲發問。

「所以，你必是這樣想的吧？」

天地空，無人回應。

帳外只餘一聲譏笑。

······

軍議的這一夜洪範睡得晚，亦不很踏實。

於是第二日他難得的懶床，直到辰時過半（早上八點）才起來。

九月十二的日頭熹微和，有清風、有白雲，各自恰到好，讓人想起秋遊、飲樂等等事。

可惜戰場讓一切都不合時宜。

待洪範用過早飯，營已經半空。

他快步出了營門，抬眼便見一大堆人烏泱泱在城下聚一團，好似活般蠕。

正是方才開挖的「距堙」。

這工事起在兩段填平的城濠中間，既不阻擋砲車彈道，也不會攔住臨車路線。

百勝軍沒有發攻勢，只在土臺兩側各駐了披甲銳待命，防止守軍出城突襲。

洪範再往前，穿過連夜修整的砲車陣地，將整布置看得清楚。

土臺施工區橫向有三十餘米寬，前部頂到城下五十米。

緩坡此時只米余高，但最前頭已了丈許高的厚擋箭板。

幹活的分三撥人，分別是挖土，用竹筐搬運傾倒，以及攤平夯實；總人數大約千人。

此外，後方還有同樣數量的輔兵待命，預備換。

隔著城牆，東南方也有煙塵掀天，大約是另一個主攻方向東城在同時施工。

洪範尋了個軍問訊，得知指揮臺已新設在土山側后，便獨自去尋。

百勝軍駐紮城下已有六日。

空氣中漸漸有了腐爛的味道。

數禿鷲在空中盤旋，但不敢落下。

將臺上坐了五人。

徐運濤、裘元魁皆在，倒是不見古意新——段天南這幾日以養傷為要，沒必要便不出陣。

見洪範過來，眾人以眼神示意，對話倒未停。

PS：寫到這一章時終於覺手有些熱了。

但當時已經是四月底。

這段劇會稍平，多是代和過度，方便我撿一撿狀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