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羊圈

夜深了。

陳老豺讓客人睡炕，自己則去廚房睡稻草。

六月的龐縣氣候炎熱。

洪範照舊以打坐取代睡眠。

黎明時分，萬靜之中。

他聽到隔壁響起輕微的靜。

狗聲傳染，沿巷子傳出去一路。

農家人總是早起。

天蒙蒙亮，陳老豺就起來幹活。

劈柴、挑水，而後折騰出一頓盛早飯。

見洪範吃得安穩，老頭才滿意，出門溜達往不知何。

小半刻鐘后，陳老豺奔回院子，上氣不接下氣地掩門上閂。

「那幫丘八進巷子來徵人了，已經搜了三戶！」

他按住左口，輕聲急道。

然而洪範只是放下筷子，用沉靜的目回看。

「你打算逃還是戰？」

陳老豺聽到這句問話，恍然間覺得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但時間張，他沒辦法多想，只能循舊例說話。

「巷子兩頭都有人，逃不了的！」

「更不能反抗，送到王城說不得還有活路，和他們手當下就沒命了！」

外面的鐵甲聲近了。

洪範看著一臉驚惶背靠土牆的陳老豺，突然發笑。

「我若不反抗，你是不是能多領點賞錢？」

老頭愣住了。

「你說啥？」

他咽了口唾沫。

「住隔壁屋子的是伱大兒子一家，陳華貴，對吧？」

洪範用陳述的口吻問道。

外頭有人開始拍門。

土牆簌簌的落灰。

「你昨晚拿蛋時告訴他我的事。」

洪範繼續道。

「黎明時他去報的信。」

「你怎麼知道的？」

陳老豺渾一。

「我的武道比你想的還要高些。」

洪範只笑看他，似有無奈。

老頭瞅著他的笑容，剎那間心裡不知轉過怎樣的念頭。

「讓你不反抗，我能多得一兩銀子。」

陳老豺鬼使神差地說道。

「好，那就讓你掙這一兩銀。」

洪範點頭，坐視手持勁弩的士兵攀上院牆，三面圍困。

陳老豺著急慌忙地開了門。

七八位健卒進來，以麻繩捆住了院里的外鄉人。

洪範看得出來這一隊人裝備嚴整，有好幾位貫通境，絕不是徵發平民的配置。

洪範在利刃的簇擁下被推出門。

孤兒巷口，陳老豺千恩萬謝地從領頭武手裡領過賞銀，還未捂熱，就被兒子一把奪過。

陳華貴笑得歡騰，對送上門來的外地傻子指指點點。

邊上鄰里的神雖不如他熱烈，卻無一不鬆了口氣。

唯有陳老豺看著洪範背影，不知為何心裡發冷，一點也笑不出來。

午時。

明。

龐縣城下，洪範大馬金刀坐在個石頭馬槽上，上半被小孩手腕的繩索綁死，看著天上的行雲出神。

離開牛頭山前，甘德壽的那句「人心敗壞」，他現在才琢磨出味來。

從涼州出發前，掌武院那頭有提過千面風的厲害——說是過來的人大約有三、四連第一個消息都送不回。

原話是「淮國像個無底」。

一夥德壽軍，共八個當家，有複數與淮王庭不清不楚，似乎互相間還並不知曉。

洪範想著，瞧見一朵蠢豬形狀的雲，忍不住嘿嘿發笑。

木柵欄的嘎吱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又有八人被推搡進來，有老有，其中一戶昨日在街上擺攤時還曾見過。

兩個時辰后，羊圈逐漸擁。

四五丈長的地方關了百把人，洪範只能在馬槽上留半個屁。

圈外，套了牲畜的木頭板車停了十幾輛，上頭堆滿了乾糧。

日頭偏西的時候，最後一批人送到了。

進門時，一位梳著短髻的疤臉壯漢一邊與押送的士卒角力，裡不停。

「姓塗的，你這是公報私仇！」

「娘的，我做鬼……」

不待他喊出第三聲，就被士卒揮出的劍柄砸在額上。

疤臉無聲撲倒。

羊圈裡的人像食草的群般往裡一。

片刻死寂后，疤臉漢子才有了靜。

他按住地面，轉過披滿的臉，剮了持劍的士卒一眼。

咬住牙，這人掙扎著起。

而後被大步趕來的武賞了一鞭，被第二次撲倒。

武呸了一口，又去呵斥手下。

「說了別衝要害打，王都那邊都要活的！」

「那傷的呢？」

一個聲音好奇問道。

「傷的沒事，但別打，影響趕路……」

武回道，然後發現聲音是從木圈裡來的。

「傷的為什麼沒事，胳膊斷了還怎麼服徭役？」

說話的是個被五花大綁的俊朗青年。

他端坐在石馬槽的角上，因人群一團，被了出來。

「你個犯人問那麼多作甚？」

武面沉下，了手裡的鞭子。

「我不是犯人。」

青年理直氣壯回道。

「這裡誰犯了罪？」

他回頭巡視眾人。

部分人用極輕微的作搖頭，大部分人如避邪般避開他的目。

好似與他對視會帶來不幸。

武見狀，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話。

一位士卒過來與他耳語。

「原來是外頭進來的細。」

武點頭，咧獰笑。

「既然有修為，應當能多吃幾鞭子。」

他過疤臉的子，踢開木門大步進來，在青年前站定。

「倒是長的好。」

「這樣好的一張臉，不知道能挨幾鞭？」

武凌空一，讓鞭稍在馬槽邊炸響。

然後他理所當然地等著看青年出恐懼。

什麼也沒有。

只有一句平淡的問詢。

「你會怕嗎？」

青年緩緩起。

話音落下時，所有人都看見他上的麻繩開始燃燒。

只一個呼吸的時間，繩索便化作飛灰。

但武看得清楚，青年上的服竟無一焦痕。

這不是貫通境能夠有的本事。

「你會逃嗎？」

武聽到第二句問詢。

他退開半步，想要逃離木圈，便看到青年如鬼魅般靠近，一把攥住了自己的頭臉。

眾目睽睽下，武被單臂舉起，掙扎不止。

牛皮鞭落在地上。

考慮到邊上有平民，洪範選擇了最面的決方式。

炎流勁發出，隔著皮顱骨煮沸了。

頭臉向下撲倒在地上。

「百戶……」

木圈外的士卒現在才反應過來。

失去指揮的他們一時不知進退。

但青年已奔襲過來。

簡簡單單兩拳，看起來毫無花俏，兩位僅有的貫通軍就被震碎心脈而死。

剩下的二十幾人當即散了，狼奔豕突潰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