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不擂

兩日後，正月二十五，中午。

高俊俠有言必踐，果然大發請帖，在聽海閣三樓包了一間。

考慮到洪範不是很喜歡應酬，他沒有太多人，只剛好填滿一張圓桌的十個位置。

除去八位公子俠，鄭芙蕖與遲宜悅也被請到，喜得洪赦在無人連連拍了高俊俠好幾下肩膀，渾然有些至親兄弟的意思了。

非年非節的午時，洪勝、李神機、丁雨石這幾位日常理事的大忙人自是約不來。

是故在場聲最高的便是洪範。

在高崔二人的推舉下，他坐上了居中的上首。

然後遲心赤與鄭芙蕖才分左右坐在兩旁。

距離洪範第一次臨聽海閣已經過去將近三個月，鄭大小姐與他已在不知不覺間和解。

所謂有禮無禮，本就是依照地位而定。

臺山戰後，鄭芙蕖便不再與洪範置氣，只是見面時稍有冷淡。

及至紅垛山一戰後，或許是後者暴出了驚人戰力，或許是替報了堂弟仇，鄭大小姐反而對洪範格外鄭重，在人後甚至頗有些推崇的意思。

洪範自然是樂得順承。

一位年方十五的白富，論心理年齡還比他小了一不止。

之前的一點毒舌齟齬，哪裡會被他放在心上？

「今日是高大郎做東，我們第一杯酒，就先敬大郎。」

洪範當仁不讓地起了第一。

頓下酒杯，眾人見他了第一筷子，也不再客氣。

這種聚餐洪範前世經歷過太多，輕易便能主導話題，照顧到在座每一人。

再加上崔玉堂科打諢，包間很快融洽無間。

挑了個合適時候，在座唯一的李家子弟對洪範開口。

「洪二，當初在金海沙漠里，我一時悲怒攻心，說了一些胡話。」

他名李興發，比洪烈小了兩歲，在無當騎中擔任一隊之長。

洪範首次暴沙世界時，便是他帶頭上來與洪範對質。

但兩人現今地位已然倒轉，不能同日而語。

「今日聊以薄酒，向二賠罪。」

李興發雙手舉杯，說道。

洪範聞言一笑，示意侍者斟酒，而後單手抄起酒杯。

「李兄要喝酒就喝酒，還非得說些我已記不清的陳年舊事！」

兩人手杯各自滿飲，已然摒棄前嫌。

坐在下首的楊英勛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飛雁門主不過渾然境修為，他在飛雁門中固然有些地位，然而放在全城便難言出挑。

今日能敬陪末座，只是因為與高俊俠關係好，被尋來做個捧哏。

待洪範、李興發、洪烈幾人回憶完那次伏擊戰，楊英勛終於鼓足勇氣起敬酒。

「當日在斷山堂有幸見著洪公子風采，英勛心中傾慕，一直難忘。」

「沒想到今日竟能與公子同桌共飲，實在是榮幸之至。」

他固然是在座地位最低之人，但這話里的諂味道還是惹來鄭芙蕖一記白眼。

正當楊英勛尷尬之時，上首坐著的俊朗青年卻提著酒杯起。

這全然在他意料之外。

「高大郎與我意氣相投，簡直就如不同姓的兄弟一般。」

洪範溫和笑道。

「你既然是大郎的要好兄弟，那我們自是天然有一份親近。」

「今日是第一次同桌，那以後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只是下回你要敬酒，可別再起。」

聽了這番話，高俊俠自然是滿面紅，當下起舉杯就要陪飲。

而楊英勛更是面紅耳赤，手抖得幾乎要灑出酒來。

「多謝公子，是英勛冒昧了……」

有洪範接了這杯酒，楊英勛的笑容頓時了許多拘束，能夠與同桌之人接上話題。

一頓好宴，賓主盡歡。

然而小半個時辰后，卻來了不速之客。

門外的侍者被喝退，包間外響起三記毫不收斂的叩門聲。

未等高俊俠發問，門已被推開。

玄關屏風后繞出三人，後還跟著位滿頭冒汗的聽海閣管事。

其中前頭兩人俱是材高大、健壯，看起來二十許年紀。

第三人則戴著文士冠，腰間佩劍。

「各位金海的朋友，某家玉泉權華榮，叨擾了。」

為首的漢子在桌前站定，朝上首一拱手。

在他後，另兩人也各自通名：「權暉（盧興朝）。」

三個名字就像是一陣突如其來撞室的暴雨，一下子將酒桌上的火熱氛圍澆滅。

如此陣仗，嚇得遲宜悅臉微白；鄭芙蕖則揚起下，惡狠狠地瞪視過去。

「三位不請自來，居然還知道行禮，真是難得。」

洪範迆迆然靠上椅背，目掃過三人，與權華榮對視。

邊上洪赦雙手抱臂，哂道：「高大郎，我一向聽說你家金風樓的上房價格昂貴，這都得幾位上門化緣來了？」

被洪家兩位面刺幾句，三位來者卻渾不在意。

「確實是權某攪擾了諸位的好宴。」

權華榮說道，轉看向聽海閣管事。

「這一桌酒菜的錢，伱遣人到金風樓甲上房去收，報我的名字便是。」

揮退了礙事之人，他又看向洪範。

「我等三人昨日剛到金海，便聽說三日前我族弟在金風樓承蒙洪家人指教，幾日來吃飯飲水都要下人伺候。」

「今日聽說幾位正在此飲樂，權某卻是不得不來報此恩。」

「你們初來乍到，倒是耳目通靈。」

洪範直言道。

「說的是李茂才和洪平的事吧？你們想要個什麼說法？」

「正是此事。」

權華榮頷首回道。

「吾弟本事不濟，挨了打便挨了，他自是沒臉來要補償。」

「但我們幾位做兄長的卻不能不有所表示。」

他負手說道，目睥睨全場。

「今日此來，便是想用練武之人的方式與各位做過一場。」

「不論輸贏，此事皆銷！」

洪範聽完，放聲大笑。

「好一個『不論輸贏，此事皆銷』！」

他一掌拍在桌上。

桌面無損，滿桌碗筷碟盤卻陡然一跳。

「小的挨了打，大的就來出頭……」

「今日若是大的又挨了打，下回是不是還要來個老的？！」

吃他如斯一問，三人都一時語塞。

「洪公子這是不敢嗎？」

片刻后，盧興朝按劍激將。

「吃飽喝足，飯後消食倒也無妨。」

洪範回道，並不意外對方認得自己。

若要在金海城標定他，都不需要第二句話介紹——人群中最靚的那個仔便是。

「你要打，那就得接了我的彩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