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祠祀

一聲喝令，儀式立刻開始。

一團鐵水從鋼桶中舀起拋飛，鐵拍子形狀的「花棒」默契跟上。

啪！

街道被猛然點亮。

在同一個剎那，竟似有千萬朵金曇花綻放。

映亮了人們的臉，勾勒了他們的笑。

凋謝跟在盛開之後。

窮儘力量的鐵花四面散落，先紛揚金的雨，再將熱量傳遞給世界，隨後年夜的幕。

「喔……」

輝煌燃盡，觀眾發出失的嘆息。

然後，第二捧鐵花恰好盛放。

大棚下，前一對鐵匠過了中線，后一對已經跟上。

一千六百度的鐵被花棒番擊飛，一叢叢穿過大棚，順手引燃了木樑上捆紮好的燃。

作飛龍舞，火自鐵中生。

噼啪打鐵聲中，無數喜慶與快樂結晶，與燃燼的鐵屑一同落了滿地。

「范哥兒，那最長的桿子老桿。」

人聲鼎沸，崔玉堂得將頭湊到洪範耳邊，才能通。

「桿頂上掛著的鞭炮是彩頭，若是被哪一位打出的鐵花點燃，那就是得彩，代表來年頂好的運道！」

洪範津津有味地聽著介紹，不住笑著點頭。

又一重星雨黯下，他出手掌，正接到幾顆尚餘溫熱的鐵籽。

「每年的打鐵花，錢和人都是我們崔家自己出的。」

崔玉堂又說道，臉上滿是自豪。

「第一是給金海添抹熱鬧；」

「第二是祈福來年財運亨通；」

「第三也是給家裡的生意做做宣傳……」

第一打鐵花表演順利結束。

赤著膊的鐵匠們停下步子，吐出白氣，著腰恢復力。

就在群稍稍冷卻的時候，崔二爺又上了場。

「各位，今兒這一下來，祖龍沒允我們崔家的夥計們得彩。」

他搖頭說道，臉上卻毫無失。

「我猜或許是福氣不在他們，便不如請別人來試試？」

霎時，眾人都雀躍舉手，想要自告勇。

然而崔二爺不看他們，目卻只往某瞅。

自是他侄子這邊。

崔玉堂趕忙把住洪範的肩膀，往前推去。

「讓我們金海的星君去試！」

他高聲道。

此言一出，無人再爭，只是鼓掌助威。

洪範自然意識到這是崔家人故意安排。

但盛之下，如何能卻？

「金海洪氏，洪範！」

他朗聲應道，大步去了街心，接過花棒。

八角棚下，最老道的鐵匠上來，為他拋起鐵水。

不過三丈高的長桿，以貫通境高手的巧和力道，如何能失手？

一棒擊出。

流星如瀑，逆沖而起，正中桿頂。

鞭炮立刻被點燃，噼啪聲奏響。

「得彩啦，得彩啦！」

桃紅柳綠第一個鼓掌，手都拍到通紅。

所有鐵匠都圍上來，打出更多金雨。

早就等在一旁的兩條龍燈也迎了上來，穿行雨中，繞著大棚與大棚中的洪範遊起舞。

「祖龍有應，彩頭落啦！」

「洪家二得彩啦！」

無數的歡呼聲瀰漫街道，沖雲霄，點燃了夜空。

恰好，遠的鐘鼓樓傳來鳴罄敲鐘之聲。

時間正式從正和二十七年邁二十八年。

人群越發沸騰。

掌聲也好，歡呼也好，大笑也好，一切都聯結在一起，匯了風，將浮世喜悅一路帶到天上。

火樹銀花下，劉嬸看著爺站在所有人視線的正中心，接整座城市的祝福。

「夫人啊夫人，你看到了嗎？」

死死拉住湯大個的胳膊，笑著流下了淚水。

······

第二日。

正和二十八年，大年初一。

報本之禮，祠祀為大。

洪氏為金海大族，新年第一日最重要的自然是開祠祭祖。

相比其他尋常族人，洪範更是大清早就來到祠堂準備。

他將在此次祠祀中擔任助祭孫的角。

這是兩世以來的第一次。

洪勝則一如既往的是主祭孫。

神龕前的十餘臺紅方桌上，五牲一一在列。

飯茶酒粿品紙禮等等擺滿了剩下的位置。

祠堂天井兩邊，有用架子支起的全豬、全羊潔牲，俱是放幹了，每毫都被拔得乾淨。

紅燭高燒，對聯新掛。

時間接近正午，時辰將至。

洪家所有達到十五歲的男都著整齊冠，列隊候在堂外。

「時辰到了。」

一禮服、擔任「通、引」的洪磐與洪城對視一眼，開口道。

邊上負責接應協作的「禮生」洪平、洪安得令，各自擊鼓發磬。

鼓聲一起，門外就有了作。

龕門得由全族輩分最高的人來開。

年滿八十二、拄著拐杖的洪善攙扶著伯父洪，巍巍走上前，拉開了專門提前潤過的大門。

洪磐見狀運氣高喝：「祠祀開始！」

此時，鞭炮齊鳴，鼓樂喧天。

三通鼓畢，眾人均已祠。

堂上下，一片肅靜。

「請主祭孫、助祭孫上前，授巾盥首。」

洪磐朗聲道。

洪勝洪範二人立時出列。

洪平、洪安小步疾行過來，前者端著盛有清水的青銅盥，後者捧著呈有巾的漆盤。

象徵的凈手潔面后，洪城引導眾裔孫獻香獻爵、獻燭獻帛。

之後是祭祀的核心——三獻禮。

初獻禮。

由洪勝祭酒，跪拜叩首。

亞獻禮。

由洪範薦饌，跪拜叩首。

終獻禮。

由洪堅朗讀祭文。

燃香裊裊，誦音朗朗。

「建祠廟，祀祖禰，序次昭穆，春秋祭，薦舉蒸嘗，實子孫報本追遠之用心……」

「正和二十八年，正月初一。」

「子孫有，當告祖宗。」

「第二十八代子孫洪堅，年四十七，氣反先天境界，得尊金海第一。」

「第二十九代嫡長洪勝，年二十一，渾然八脈巔峰，修為冠絕當代。」

「第二十九代子孫洪範，年一十八，執掌龍賜命星，名蓋同儕。」

「正和二十七年，十二月，洪氏聯諸姓發兵紅垛山……」

祭文很長，細數了一年來洪家發生的所有大事，自有煊騰氣象。

洪範跪在第一排靜靜聽著，自肅穆中到了難得的安詳。

有這麼一剎那，他覺得了數百人的祠堂好似為了一個整。

不是人，不是牌位，還有整片土地與建築，都渾然了一，共呼吸與命運。

三獻禮禮畢。

洪禮一大袍走到最前，代祖宗對眾裔孫致嘏辭。

「告你子孫，守正守忠；

從德盡孝，勤儉恭；

承先啟後，祖耀宗；

勿負所囑，更始更終。」

正午時分，祭祀結束。

長輩將兩頭潔牲分割數百份，為參祭者每人發放一份。

這做「頒胙」。

洪範換下禮服，提著屬於他的最大的那一份出了祠堂。

外頭煌煌，刺得他瞇了眼。

洪府曾經很大很冷、又彎又繞。

但今天他恍然間卻只走了一小會，就回到了朝日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