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歲以前從未問過他這方麵的問題,因為總想著那是屬於他的私,他的過去,他不說,應該是有他的顧慮。
怕那些過去太痛苦,如果問他,就相當於在揭他的傷疤。
而等到他想告訴的時候,總會告訴的。
就好像他願意帶去他的學校一樣。
可現在,有些忍不住了。
太想知道了。
想知道他到底經曆過什麽,想知道他的所有,包括他的過去。
問完後,有些張又遲疑,怕他會因為的問題而不開心。
可沈遂之卻隻是微微挑了下眉梢,隨後彎了彎角,手指輕輕從的發間捋過,說:“比起崔峻七歲就要在陸隨麵前偽裝保命,我那倒也不算什麽逆境絕境。”
許知歲咬,“那是什麽?”
沈遂之目微閃,轉眸看向臺外。
從這裏,能遠遠看到那座最高的天。
天的座艙是整冰藍的,從這裏,甚至能看到在映照下,那一片閃爍著點點冰藍的,像是在下閃爍著的藍的星星。
他嚨微,莫名輕笑了聲,“真要算,也隻能算是,賤境吧。”
許知歲,“……什麽呀?”
這個人說話,連自己都不放過。
他彎,“其實我和崔峻有一點是相同的。”
許知歲偏頭看著他。
他頓了頓,又緩緩說:“我和他一樣,都是私生子。”
許知歲目微,輕咬了瓣。
其實有猜測過這種可能。
畢竟沈家不可能無緣無故把自家的孩子送出去,而且那時候他還那麽小,也不可能是他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
如果有,那很大可能就是他的份問題。
正想著,他又說:“我媽當初,隻是沈家的一個傭人。”
許知歲咬,忽然就後悔了,真的不該問他的。
“之之……”
剛開口想讓他別說了,他已經又道:“要是在古時候,就是那種勾引皇帝的貌宮,運氣好竟然還懷上了龍種。”
“本來呢,孩子是留不住的,不過太後比較仁慈,念著到底是一條命,又是皇室脈,便保住了讓把孩子順利生了下來。”
“當然,孩子生下來可以留下,卻不行,所以孩子還沒滿月就被送出了宮自生自滅了。”
“我這樣的份,難道還不夠低賤嗎?比起崔峻來說,分明是更加不堪。”
他的語氣並不低落,反倒帶著調侃的意味兒,許知歲卻聽得皺了眉心。
他的比喻倒是很明確,簡單幾句便聽明白了。
可是,聽著他用這樣的比喻這樣的語氣,心底卻是有些堵。
他看似對這事兒全不在意,可真的會不在意嗎?
私生子,在他們這些家族裏,從來就是見不得的存在,是會一直被人嘲諷看低的存在。
他背負著這樣的名聲,走到現在這樣的位置,會經曆什麽完全能想得到。
許知歲沉默兩秒,搖頭,“才不是。你又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利,出生哪裏有高貴低賤之分的?”
他看兩秒,自嘲的笑了笑,“是有的。”
說著,他輕臉頰,“歲歲,你知道的。”
許知歲睫抖著,“沒有的,這不是你的錯。”
他著臉頰沒有說話,咬咬,問他,“那,你見過你媽媽嗎?”
他點頭,“見過。”
睜大眼,“那現在……”
還沒說完,他又說:“就是六歲那年,見過。”
許知歲一怔,“六歲?”
那不是他被送去寄宿學校的那年嗎?
而沈遂之點點頭。
他看著遠的一點點的冰藍芒,想到了六歲那年。
其實可以說,他從還沒有懂事開始,就知道了‘私生子’三個字。
他是沈家的四爺,卻是見不得的,人人喊打的四爺。
他小時候不懂,被人欺負了便哭著去找父親告狀,換來的是父親的冷漠,以及更多的欺負。
隻有他那個二哥是不一樣的。
所有人都說,他二哥沈遂寧是真正的矜貴公子,他永遠都是溫和的,或者說溫。
沈遂寧比他大了十五歲,看到他被人欺負會護著他,還會給他糖吃。
隻是沈遂寧在外求學,偶爾才會回家。
所以他不被欺負的時候是很的,能吃到糖的時候也是很的。
沈遂之到現在還記得,自己隻有四五歲的時候,有一次被人推進了臭水,差點窒息,是沈遂寧及時趕到把他救了上來。
那時候他哭著問沈遂寧,“二哥,他們說我是私生子,是野種,是沒有人要的孩子,他們說我就不該生下來,就該死。是真的嗎?”
沈遂寧蹲在他麵前,替他把臉上髒水去,神溫和,“別聽他們胡說,我們遂之是個好孩子,以後也會長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男子漢,是不能隨便掉眼淚的知道嗎?”
他說著,從包裏拿出兩顆草莓糖,“要吃嗎?”
沈遂之看著他掌心的糖,吞了吞口水,“要。”
他便把糖放進他的手裏,然後笑歎著說:“這是一個小姑娘跟二哥告白的時候塞給二哥的。”
說這話的時候,沈遂寧倒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帶著點兒無奈,“你說是不是傻,我又不是小孩兒了,告白送我的禮竟然是兩顆糖。”
那時候的沈遂之並不懂這些,他隻是握手中的兩顆糖,抬眸看著沈遂寧,看他本來就溫和的神中出的溫無奈……
隨著時間流逝,他非但沒有忘記那一刻沈遂寧的表,反倒在他的記憶中越來越清晰。
直到他長大,他終於明白,沈遂寧其實也是喜歡那個小姑娘的。
隻是可能那時候的沈遂寧其實也不是很明白,所以他把那兩顆糖,給了他。
而他明明很想吃那兩顆糖,卻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有舍得吃。
隻是那之後,每次被人欺負,他就會想到那兩顆糖,想到沈遂寧說過的話。
然後咬牙,不再哭也不再鬧。
直到六歲那年。
其他孩子六歲或許還在懵懂,而他六歲的時候,已經完全明白了什麽做私生子。
他找到了整個沈家他最信任的沈遂寧,求他帶他去找他的母親,他不想再留在沈家。
那時候,沈遂寧看著他沉默了很久,最後,他點點頭,答應了。
他帶著他,去了他母親所在的那個城市,讓他看到了他的母親。
被趕出沈家後,虛弱,又沒有立之本,可偏偏有一張過於招搖漂亮的臉。
靠著這張臉,周旋在男人之間,靠著男人們養活。
最後,被一個男人的老婆給毀了容,弄殘了。
那之後,隻能靠著撿垃圾討飯為生。
而沈遂寧帶著他站在路邊,看到那個在垃圾桶邊上翻找食的人。
向來溫和的沈遂寧麵上帶著抹冷,“離開沈家,跟過這樣的日子,你真的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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