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金銀寨,在過風坳這一帶,也算是獨霸一方。
那兩位寨主——牛有金、牛有銀兩兄弟,不說是什麼練武奇才吧,那資質確實也是不差;他倆在林寺當俗家弟子那些年,在同輩中的實力也算拔尖的。
可惜啊,這兩位天生便不是那吃齋念佛的命,即便在禪門修行了七八年,他倆還是滿腦子的酒財氣。
所以,還不到二十歲,他們就待不住了……
某晚,兩人藏經閣,各背下了半本“金剛”的笈,然后鉆狗逃下山來。
可能有人會疑,這倆貨為什麼不直接把那本笈給出來、或者抄一份出來呢?
很簡單,他們不敢。
這功夫,你們自己背下來練了也就罷了,只要你們以后別用它在江湖上胡作非為,導致有仇家來找林來算賬,那和尚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你們要是把笈直接給盜了出去、或抄一份出去、或是把自己學到的東西再去教給別人……那質可就不一樣了。
真當林寺那麼大慈大悲啊?你只要過了某條線,人家分分鐘上門廢你武功。
牛氏兄弟也不笨,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下了山之后,也并沒有在江湖道上混——兩人早就想好了,直接落草為寇,當山大王去。
憑他們那本領,在山賊這行自是“無敵”般的存在。
短短幾年,兩人就靠著一武藝平并收編了這過風坳一帶所有的山寨,把那些山賊里的“英”們都給匯聚到了他們金銀寨里,還特意訓練所有的嘍啰都掌握了弓箭的用法;后勤方面,他們也做得不錯,兵糧草馬匹都備得很充足;他們甚至還花了不錢去打點了管理這片兒的府衙門,讓面上也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發展到今天,這過風坳周邊地區的百姓無人不知……甭管是誰,想從這過風坳借道,哪怕你是當差的,都得留下些“買路費”意思意思,普通人那就更別提了……誰上財至給你拿去三分之一。
當然,只要你乖乖給了錢,他們也不會多為難你。
那劫害命的事呢,雖也不是完全沒有,但事后干這些事的人無一例外都被牛氏兄弟送去府給“辦了”。
他倆的思路很清楚:想要在此長久地立足下去,就必須得用紀律來管住手下的人,那些連自己的下半都管不住的、還有一沖就要胡殺人的家伙,留著早晚會壞事……像這種人,送去給府正合適。
縣太爺把這些送上門來的山賊給宰了,既得了功績,也平了民憤,又不影響他們從牛氏兄弟那里繼續拿賄賂。
牛氏兄弟呢,送幾個人頭讓府了差,順帶也清除了隊伍中的毒瘤。
這,就雙贏。
這,就“地下秩序”。
不合法,但某種角度上來說它是合理的。
在那個年頭,若是沒有這種灰地帶,百姓們反而會更苦;在牛氏兄弟來之前,這里小山寨林立的時候,過路的行人被劫,便不是“留下點買路錢”就能解決的了。
估計有人又會說了,那假如本就不存在山賊,不是更好嗎?
是,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個假設就跟“假如不存在貪”差不多,是個很復雜的問題了。
簡而言之,自打雙諧出江湖到現在,在他們遇到的各路山賊水寇之中,要論實力,目前還沒有一支能和這金銀寨相比的;即便是前文中出場過的那位“鷹城五環刀”、綠林道上“地”字頭的梅家寨大當家梅赤,那買賣干得也不如牛氏兄弟來得大。
關鍵……這兩兄弟還很機智,他們并沒有去摻和江湖或綠林的事,只是在地方上搞搞匪勾結,占山為王;因為將百姓安得還行,所以不管是江湖還是綠林也沒有人來找他們的麻煩。
那今天,他們為什麼又要主去找雙諧和雷不忌的麻煩呢?
那自是了那湯紱的指使。
當然了,湯紱并不是讓他們殺人,真要殺這三位的話,湯旗主早就自己手了;再者,就算他真要牛氏兄弟殺人,后者也不會答應的——他倆要是敢隨便殺江湖中人,他們還干什麼山賊啊?
牛氏兄弟之所以會接這買賣呢,一是因為五靈教這次給的銀子確實不,二也是因為……這單買賣并不會弄出人命,只是要他們演場戲罷了。
…………
未時二刻,孫亦諧、黃東來和雷不忌便在金銀寨的“聚義廳”里坐下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幫當山賊的都特給自己山寨的議事大堂起這個名兒,仿
;佛每個寨子都能挑出個一百單八將似的。
不過那不是重點……
此刻,孫黃二人的心中可謂虛得一。
在來這兒的路上,他倆就已察覺出這事兒有點不對勁了:按說這山賊搶劫,沒必要把人帶回寨子啊?搶了東西就得了唄,還把人給帶回來干嘛?這三個大男人的,你們還想劫不?
況且,孫亦諧和雷不忌先前已經聽那附近鎮店的店小二說了,這金銀寨的山賊只收過路費,一般況下并不會害命的。
還有……方才那場埋伏,一看就經過心準備,不但出的人馬眾多,而且還由那二寨主“銀腳大王”牛有銀親自帶隊;埋伏功后,山賊們也沒孫黃雷三人的行李,甚至都沒搜他們的,只是將三人繩捆索綁,連人帶行李給押送了回來。
這怎麼看都不尋常,至……不像是奔著財來的樣子。
在沉默中坐了片刻后,一道人影出現在了門口。
那來者,和牛有銀長得十分相似,只是雙眼間的距離和鼻梁有些區別;這個腳踏金鑲邊快靴的男人,無疑就是這里的大寨主——金腳大王,牛有金。
“大哥。”牛有銀見了哥哥,便上前打了招呼。
他們兄弟二人不錯,牛有金掃了眼堂上坐著的三人,笑著扶了下弟弟的胳膊:“弟,辛苦了啊。”
“嗨,小事兒。”牛有銀笑道,“不就是抓幾個……”
“哎!”牛有金好似是覺到弟弟要說出什麼得罪人的詞兒來了,趕在這個當口制止了他,“……客氣點兒,人家是客人。”
“呃?哦……哈哈哈,是是。”牛有銀訕訕一笑,“大哥說的是,我差點兒給說禿嚕了。”
他倆在門口說完這幾句,那牛有金便轉走了幾步,來到了三位俘虜的面前,抱拳拱手:“三位……”他一邊說著,一邊也觀察著三人的表,“在下牛有金,久聞三位俠的大名,今日請三位來寨上做客,禮數不周,多有得罪,還海涵。”
“哼……”黃東來聽罷,冷笑一聲,“牛寨主這‘請人’的方式,何止是禮數不周啊,簡直是標新立異,讓人嘆為觀止啊。”
對他這怪氣的回應,牛有金也是早有心理準備,他從容一笑,應道:“呵呵……我們兄弟畢竟是落草之人,而三位都是在武林正道揚名的俠,我若直接派個手下來請三位上門,想必你們也不會來不是?而我派來請你們的人若是多了,又可能引起三位的誤會,到時候萬一起手來,雙方又要傷了和氣……所以,牛某才出此下策。”
他這話,乍一聽還真有幾分道理。
黃東來也不跟他爭那個,眼下自己都給捆上了,還是問點實際的吧:“哦……那好,那我們現在不想來也來了,不知牛寨主能不能先給咱們松個綁呢?”
“呵,應該的。”牛有金答應得倒是干脆,跟著他就朝外高聲吼了句,“來人啊,給三位俠松綁。”
他話音一落,就有三個山賊嘍啰快步行了進來,過去解開了孫黃雷三人上的繩子。
繩子是解開了,但黃東來他們也并沒有輕舉妄。
牛有金也很清楚,對方不會來的——好歹這里也是金銀寨的腹地,且不說他們這兩個寨主的武功就不差,就說外邊兒那好幾百個全副武裝的山賊也不是輕易就能對付的,今天真要起手來,這三人絕不可能從這聚義廳中全而退。
“嗯……卻不知,二位寨主請我們來這兒,所為何事啊?”松綁后,黃東來也沒跟對方道謝,因為這也是應該的。
“呵,也沒什麼大事兒。”牛有金說著話呢,就坐下了。
牛有銀見哥哥坐了,他便也在一旁坐定。
“三位俠在的事跡,如今已傳遍天下,我兩兄弟雖是久不涉足江湖,但也略有耳聞。”牛有金此時說的這些,就是早已準備好的套話了,其可信度并不重要,反正他就這麼一說,對方也就這麼一聽,“因為對三位俠的義舉甚是佩服,所以我們一直都很想結你們這三個朋友……”他頓了頓,“先前,我們收到風聲,說三位正巧要途經我們這過風坳,于是我便想盡一下地主之誼,請三位上寨來招待一番,親近親近……呵,三位要是愿給我們這個面子呢,不妨就在此小住幾日,只當個朋友……”
這些話,孫黃二人都是當笑話聽的,他們都知道對方本還沒說出真正的目的和核心容。
按他倆的意思,完全可以先假意答應,然后慢慢和對方周旋。
但雷不忌可是把那些話都當真了,這小子耿啊,他怎麼會愿意跟山賊為伍呢,所以他當時就是一拍桌子,用他那張張飛臉瞪著對方道:“那我們要是不給你這個面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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