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路上，換馬不換人，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長秋寺。

    蘇傾月還是晚了一天，才到了裏麵一個被重兵把守的院落。

    奇怪的是，還見到了師姐桑容與。

    “師姐！”蘇傾月連忙上前，喚了一聲，語氣有些激。

    桑容與依舊是一舊僧袍，上前迎了蘇傾月幾步，手就攙扶了，“你的事兒我聽說了，怎麽這麽不小心，如今是逞強的時候嗎？”

    說著，手才從蘇傾月的手腕上移開，“要好好養著，這一路顛簸……”

    是厚被子就放了七八床，已經盡量減顛簸了。

    “裏麵……”

    蘇傾月有些焦急。

    桑容與看著的神，又看著的側臉，恍惚了一瞬，“高熱不退……”

    “我去看看。”說著，蘇傾月就想要進去，卻又被慕瑾辰攔腰截住。

    “他了傷，還中了毒。”慕瑾辰說道，可是看著蘇傾月的一雙眸子，他又愣住。

    他見過蘇傾月那麽多種眼神，開心的、恐懼的、絕的、淺笑的、平靜的，可是唯獨沒有這種。

    他自己都說不出什麽覺的眼神。

    手不鬆了鬆，可還是沒有放開，“他是個要強的人，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如今才模樣……”

    正說著，桑容與已經拿著藥，繼續推開門，走了進去。

    “出去。”

    裏麵傳來時予的聲音，他們看不到，也不知道，此時的時予，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桑容與歎了一口氣，“你喝完藥我就出去。”

    “出去！”時予咬了牙關，高燒不退，神誌都有些模糊，“男授不親，孤男寡共一室，不行，出去。”

    看裏麵僵持，慕瑾辰拍了拍蘇傾月的後背，讓人拿了一把椅子，“你坐下休息一會兒，我進去，時予他，倔強得很。”

    這樣的場景，重複了好幾次了，可是時予每一次都把人趕了出來。

    蘇傾月有些恍惚，看著走出門還一直回頭查看的師姐，腦袋都懵懵的。

    而桑容與則是坐在了一邊兒的團上，開始敲木魚，裏低聲念叨著佛經。

    房門並未關嚴，可是，麵對慕瑾辰，時予明顯沒有繼續掙紮，很快一碗藥就被喂了下去。

    木魚聲響了一夜。

    蘇傾月就算是再疲憊，也隻是在隔壁的塌上瞇了一會兒，耳邊兒都是那不急不躁的木魚聲。

    是師姐的聲音。

    等到天又亮了起來之後，慕瑾辰又進去給時予灌了一碗藥。

    蘇傾月看著慕瑾辰，又看了看桑容與。

    如今恢複記憶，知道神醫桑家和師姐沒有關係。

    不，不是沒有關係……

    應該是……

    自己的嫂子。

    那些醫書確實可能會招來麻煩，比如，一直想要拿到醫書的桑信。

    隻是，認識慕瑾辰，更知道慕瑾辰的真實份，所以放心讓帶走。

    那個被師姐救過的乞丐，是兄長，那個用婚約換師姐自由的人，是兄長最好的朋友，慕瑾辰……

    師姐一直說自己的醫是夫君傳授，皇宮裏和山穀底不變的泡澡的藥味，原來，自己最初調理的藥，也是時予開的方子嗎？

    正想著，裏麵傳來了時予劇烈的咳嗽聲，木魚的聲音也跟著一停。

    桑容與起就衝了進去，蘇傾月也跟了進去。

    先把手放在了時予的手腕上，然後手就錘了他的膛兩下，然後撲進了時予的懷裏，嚎啕大哭，“我是你明正娶的結發妻子，不管你是什麽樣子，如今報了仇了，就陪著我過完下半輩子不行嗎？”

    時予一時間啞口無言，出手，有些無措，想要推開人，又舍不得。

    那一直沒有停下來的木魚聲，那一聲聲質問“不行麽”，讓他鼻子發酸。

    桑信死了，雲親王死了，那麽多人，都被自己殺了。

    他如今是什麽名聲，想要平安，多難啊……

    不能再連累別人了啊。

    蘇傾月鼻子一酸，看到兄長和嫂子如今的模樣，不知道怎麽，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淚。

    時予這才看到慕瑾辰一直拉著的蘇傾月，皺了下眉頭，卻說道，“那個……小師妹是吧，過來把你師姐拉開……”

    當初，師姐收徒，替師父收徒，替夫君收師妹，想來，時予已經知道了。

    可是，的兄長，本不時予，他桑昱。

    蘇傾月看著他腰間，那磨破的木頭令牌，也沒有著急相認，而是退了出去。

    看著外麵的藍天，知道慕瑾辰就站在自己的後，忽然說道，“懷瑾，其實，人生隻要堅持，就還是有希的對吧？”

    慕瑾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嗯”了一聲。

    小小沈家，在他的麵前，無比的渺小，可就是這麽渺小的沈家，對於蘇傾月，如同龐然大。

    知道了的經曆，便知道，蘇傾月，從始至終就有事在騙自己。

    們，對於魅香藥，如同家常便飯一般悉。

    所以，那一日，蘇傾月知道，被算計了。

    隻是，明知道，才更惶恐，因為無能為力。

    “阿月，若是那一日，另一個被算計的人，不是我，你又該如何呢？”

    “三尺白綾，追隨先帝而去，全蘇柏青的一世清明。”

    這才是，當天蘇柏青給自己安排的結局。

    差錯，卻就了和慕瑾辰的糾纏。

    不是蘇柏青的兒，他們之間，好像死結不在了，可是，又好像有了新的隔閡。

    若是，曾經所有的痛恨和憎惡，理由都消失了，他該如何正視自己，對眼前這個人的，所有傷害。

    如今，也好。

    蘇傾月歎了一口氣，慕瑾辰若是不和為難，時予又是的兄長，自己安心在皇宮裏平安生活，該是不難。

    這個孩子……

    可能是唯一當母親的機會了，不會放棄。

    若是他們可以幫助自己，剩下孩子，養在宮外，偶爾可以見上一麵，便是此生最好的結局了。

    看著慕瑾辰，笑道，“懷瑾，如今，甚好。如今，剛好。”

    從此，攝政王與太後，如同兩條平行線。

    所有的虧欠和怨懟，都沒有了滋潤他們的土壤。

    這個世間，便真的，再也沒有懷瑾和阿月了……

    以前是不甘心，不敢向前，是那麽多生命和仇恨隔起來的鴻。

    如今卻是，釋然。

    你看，能安穩地活下來，與恨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