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半摟半抱著帶回了屋檐下,季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他一直帶著我走回屋里,珍兒他們接到消息也立刻趕過來,送來了新的酒菜,屋子里的暖爐暖意融融,他讓我靠到鋪墊著厚厚皮的榻上,然后自己坐在我邊,低頭仔仔細細的看著那冒著尖的肚子,然后對我說:“已經六個多月了吧?”
“嗯,快七個月了。”
“孩子,會不會了?”
“會啊。”我高興的抓著他的手,說道:“有的時候,會看到肚子上冒出一點,然后過去,聽穩婆說,是孩子在里面手腳呢。”
“真的?”他有些驚訝的,低頭盯著我的肚子直看。
我立刻要將服卷起來給他看,他急忙手制止了:“傻丫頭,萬一著涼怎麼辦?外面還下著雪,不要忘形。”
“……”有些憾,我多想和他分這樣的喜悅。看著我有些失落的表,他又說道:“我聽聽看。”然后便慢慢的俯下,將耳朵在我的肚子上,靜靜的聽了一會兒。
“怎麼樣?聽到了什麼?”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跳?撲撲的。”
“那是他的心在跳。”
他又俯著子聽了好一會兒,然后抬起臉來看著我,微笑著說道:“很有力的心跳,這一定是個強壯的男孩兒,將來,也會是一個縱橫天下的英雄。”
“……”
他說這話說得那麼自信滿滿,豪氣干云的,我依稀能覺到,他是將和東方聯盟經營得很好,足以和長安相抗衡,否則以他的格不會說這樣的話。
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問:“對了,亦宸,你怎麼就突然來云州了?那邊,他們知道嗎?”
他淡淡一笑:“只有幾個人知道,我快馬加鞭趕來,與你一聚,晚上就要回去了。”
“這麼急?”
“那里是啊。”
“……”是啊,那里是,是他與長安相抗衡的最前沿,也是最要的地方,他能趕來,我已經是意外的狂喜,只是看著他微微發紅的眼角,臉上也有憔悴之,還有被凍得僵冷的手指,這一路南下他竟然就這麼冒著風雪策馬狂奔而來,只是為了見我一面,又立刻要離開……
過年不能哭……
可是淚水已經涌了上來,我再怎麼忍,他也已經看到我眼眶里流著的淚,微微一笑,慢慢的頭過來,那帶著溫熱的輕輕的吻上了我的眼睛。
他這一次來云州,還真的只是為了和我見一面,休息了一會兒,只就著桌上的飯菜吃了幾口,連酒都沒有來得及喝,外面天已經暗了下來,萬籟俱靜,只能聽到漫天大雪撲朔朔飄落的聲音,而他已經從桌邊站起,要去架那兒拿服。
我急忙走上前去,搶在他前面將服拿著,給他穿上,他也微微一笑,就這麼展開雙手做出讓我服侍的模樣。
攏上服,扣好前的扣子,再給他系腰帶,每完一個步驟,就意味著離我們分別的時間近了一步,我能極力的忍著,卻怎麼也忍不住心中涌起那種難以言語的痛苦滋味。
他輕輕的將我摟進懷里:“好了……”
“……”
“會好的。”
是啊,會好的。
就像我知道,即使是現在這樣嚴寒的天氣,呼嘯的北風凜冽的吹過,吹在人臉上好像刀割,可是終有風雪停下的那一天,終有春暖花開的日子,而我和他,也一定會等到長相廝守的日子。
我帶著珍兒他們陪著他一起走出了別苑外,守衛的許多人都回去過年了,但也安排了人守在周圍,他看了也放心,翻上馬后,他又低頭看了我一眼,道:“這些日子要格外小心。你的肚子這麼大了,不要隨便走,顧忌著孩子……”
“嗯。”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目卻好像被旁邊什麼東西吸引了,我轉頭一看,卻是一直沒有出現的季漢,正遠遠的看著我們。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即使離開還有幾步距離,我也能聞到風中飄來的酒味,他的眼睛和臉都是紅的,目也和往日多有不同,甚至——若是平時,他一定會過來拜見亦宸,可現在,他只是遠遠的站著,上的長衫被風吹得袂飄揚,也不加一件披風,不知有多冷。
亦宸一直看著他,也沒有說話,座下的馬有些不耐煩的踱著馬蹄,他這才說道:“照顧。”
季漢遠遠的向他一揖。
“只能照顧。”
他又說了這一句,我的心里咯噔一聲,已經覺到了什麼,而季漢一直長拜倒,沒有直起腰來,也看不清他在此刻,到底是什麼表。
亦宸又收回目看了我一眼,淡淡的做出了一個微笑,然后用力的一揮鞭,座下的馬長嘶一聲,立刻飛馳而去,好像一支離弦的箭,在風中揚起了陣陣雪沫,我看著他壯碩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風雪當中。
我遠遠的看著那已經不再有他影的漆黑的遠方,寒風呼嘯著將雪花吹得四散開來,打在人的臉上生疼,冷也得也那麼刺骨,我的裹著風氅,站在門口看了很久,什麼都看不到了,還是站著。
他,就這樣,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
而我,還有季漢,我們——
眼前人影一閃,季漢已經站到了我的側,我轉過頭去看著他,一濃濃的酒氣迎面撲來,他真的去喝了酒,但我知道他沒有醉,他只是——想醉而已。
和他單獨在這別苑當中相了幾個月,他的忍和自持,我比誰都清楚,所以今天這樣——我不怪他。
我只怪命運。
“鳶青,我——”
“你別說了,漢。”我打斷他的話:“我們,我們還是——”
我的話也還沒有說完,就看見他突然向我出手,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一雙大手已經抓住我的肩膀,將我用力的拉了過去,我一下子跌進他的懷里。
他,他這是要干什麼?!
我完全驚呆了,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傻傻的抬頭看著他的臉上,出了咬牙切齒的肅殺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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