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一路忍著康傑的聒噪, 臨到村口就放慢了腳步。
康傑也意識到快進村了, 紅著臉吭吭哧哧的,一副有話要說卻於啓齒的樣子。他想央求林淡把自己的柴放下, 免得兩位好友看見了笑話他沒用, 卻又覺得這樣幹有點卸磨殺驢的意思,正掙扎著,卻見林淡蹲下, 卸掉揹簍, 直接用柴刀把藤蔓砍斷, 將他的幾捆柴放在路邊, 自己先行離開了。
康傑看著漸行漸遠的背影, 眸無比複雜。
兩位攝影師把這一幕拍攝下來, 對視一眼後均做下一個決定——但凡日後在拍攝中遇見這位小姑娘, 一定得時刻關注的一舉一, 免得錯過這樣暖人心扉的場景。想當初周家的兩個孩子怎麼說小姑娘來著?村裡出了名的野孩子,沒家教,只知道瘋玩不知道幹活?這還野孩子、沒家教,那世界上真就沒素質高的人了!
康傑默默把幾捆柴放進自己的揹簍裡, 大步走回了周家。總是懶耍的他這一次卻沒抱怨過一句,也沒有當著攝像機的面開那些不著調的小玩笑。
林淡揹著柴垛子走在鄉間小道上, 路過自家的菜地就下去摘了一把青菜, 掐了許多的豌豆苗。刻意觀察了一下, 發現菜地裡什麼都沒這才滿意地上了田埂, 與站在不遠的焦曉娥看了個對眼。
焦曉娥遠遠衝啐了一口。
林淡面無表地揮舞了一下柴刀, 對方臉一白,卻還是著頭皮冷哼一聲,這才走進家門去了。
林淡揹著一座“小山”回到家,林栓柱驚得差點跳起來,“淡啊,你咋砍這麼多柴?你背得嗎?”
“背不也得揹回來,明兒個我就要去上學了,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有時間去砍柴。”林淡把柴垛子整整齊齊地堆放在廚房外的廊檐下,又拿起斧頭把木樁劈小塊,這樣便於引燃。
劈了一會兒,康傑就從家門口路過,衝拱拱手,眼睛,表既激又搞怪。
林淡沒理他,掄起斧頭繼續劈柴,一劈分兩瓣,再劈分四瓣,作又猛又利索。
兩位攝影師站在門口對著拍,又把鏡頭拉近給汗溼的小臉拍了一個特寫,仔細一看才發現:嚯,這小姑娘的五當真俊俏極了,眉細細彎彎的,眼睛又大又圓,鼻子又又翹,小兒殷紅,脣角還天然上揚,竟然比芭比娃娃還緻可。
若是皮能白一點就好了。兩位攝影師心中一陣惋嘆,見小姑娘自顧劈柴,一眼都沒往鏡頭看,不免又被穩重的格打。導演說得沒錯,這小姑娘大約是六星村最有戲的孩子。
康傑回到周家後他的兩位發小就迎了上來,嬉笑道:“弄到柴火了嗎?”
“喏,夠不夠?”康傑把幾捆柴搬出來,表牛氣得很。
“真砍回來啦?不錯啊傑子!”年重重捶打好友肩膀。
“砍得齊齊整整的,很有水平!傑子,我今天真是對你刮目相看了!”胖乎乎的年毫不吝嗇地豎起了大拇指。
康傑了鼻子,臉皮又開始泛紅,卻終究沒好意思告訴同伴這是隔壁的小姑娘給他砍的柴。至於節目播出後觀衆會不會笑話自己,這事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水平也就一般般吧,走,把柴搬進廚房裡去,我都快死了!”康傑試圖轉移小夥伴們的注意力。
胖乎乎的年果然被他帶偏了,噘道:“了也不想吃,焦老太的廚藝太差了,什麼食材都是切碎了往鍋裡一頓煮,那是人吃的還是餵豬的?我只來了半個月就瘦了好幾斤,我自己都心疼我自己。”
年了他的下,頷首道:“還別說,真瘦了不。”
“是吧?我爺爺看見了還不得哭死?這節目什麼時候播出?我想快點讓我爺爺看看我過得都是什麼日子,好他們把我爹媽教訓一頓。有這麼。待自家孩子的嗎你說?”提起伙食,胖乎乎的年滿肚子都是怨氣。
他話音未落,周翠翠就拎著一個嶄新的書包走進家門,臉頰一片通紅。很顯然,剛纔在門外聽見了年們的對話。
“我跟我說一聲,讓晚上蒸臘吃。”低著頭跑了,彷彿十分愧。
三位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出一點高興的表。來了半個多月,這是他們第二回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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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淡砍完柴就把飯煮了,然後取下掛在屋檐上的一塊臘,徵詢道:“爺,我們今天晚上煮臘火鍋吃吧?”
“。”林栓柱對吃的東西沒太大的要求。
林淡便把臘用開水燙了,油皮颳得乾乾淨淨,切薄薄的片放在一旁備用,又從罈子裡舀了一碗紅豔豔的榨辣椒和包穀酸做火鍋底料。西南山區的人大多口味重,而六星村這一片嗜酸嗜辣,自有一套煮火鍋的方法。
林淡把鍋洗乾淨,燒乾水分,倒上菜籽油,熬至七熱就把包穀酸倒進去翻炒,炒一顆顆焦紅脆香的米粒便把榨辣椒也倒進去,繼續翻炒。包穀酸和榨辣椒的酸味兒混合在一起,瞬間就衝破了屋頂在四周蔓延。
林淡繼續翻炒兩種食材,等它們的味道徹底融合才添上適當的熱水熬濃稠又紅豔的湯,完了撈出來待用,又把臘放進鍋裡煸炒,出多餘的油脂,再匯之前的濃湯繼續燉煮。
榨辣椒的酸香、辣香、包穀酸的焦香、脆香與臘的醬香、薰香混合在一塊兒,形了一奇香。林淡再把洗乾淨的樅菌倒進去,添兩味松香和清香,末了把青菜葉子和豌豆苗涮一涮,匯一鮮香,這道菜便了。
鍋裡的湯還未煮沸,霸道的香味就已沖天而起,即便對吃食不怎麼在意的林栓柱都開始頻頻詢問:“淡啊,咱們什麼時候能吃飯?”
“爺你等一下,我再切兩棵蔥調味。”林淡揚聲說道。
林栓柱摁著肚皮,頗有些坐立難安,路過他家的村民總會在門口站一會兒,一面吸著鼻子一面問:“老林,你家今天晚上吃啥子喲?怎麼這麼香?”
“沒啥好東西,煮點臘吃。”林栓柱笑著擺手。
村民在他家門前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卻有不小孩拉著他家的大鐵門遲遲不肯離去,裡還嘩啦啦地流著口水。香味兒還在瀰漫,四鄰都開始躁,呼喚自家小孩回家吃飯的聲音此起彼伏,還一再強調家裡也煮了臘。
小孩們這才陸陸續續地跑了,腳步急切得很。這香味連大人聞了都不住,更何況沒有自制力的孩子。
林淡把一個空心小圓桌擺放在院子裡,又把爐子墩在圓桌中間,架上鍋子,擺上兩碗白飯和一籃子青菜,把林栓柱推出來吃晚飯。林栓柱舀了一勺紅豔濃稠的酸湯,拌著米飯飛快刨了兩口,忍不住嘆息道:“還是家裡的東西好吃!”
“爺你多吃點。”林淡把幾塊臘夾進他碗裡。
祖孫倆習慣了在院子裡擺飯,那口鍋就敞開在空氣中,不斷散發著奇香。這可苦了住在隔壁的三位城市年和攝製組的工作人員。
“曹沐晨,我怎麼覺得我們吃到了假的臘?”小胖子輕輕了年的胳膊。
原本吃得很香的年此時已經食不下咽了,夾著一塊的臘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焦曉娥的廚藝簡直太糙了,直接把臘扔進水裡洗一洗、切一切,放蒸籠蒸十五分鐘就完事了,竟是沒有半點調味的工序。
臘本就是味道很重的食材,這樣理原本沒什麼錯,但好巧不巧,隔壁就住著一個調味高手,竟把一道臘火鍋做出了百般滋味兒,三名口味本就刁鑽的年怎麼將就得下去。
康傑把碗裡的臘趕回盤子裡,直接端著白飯走出了周家的大門,蹲在林家門口眼地看著。他與林淡打過照面,又善於察言觀,如何看不出這是一個表面冷酷實則心腸再不過的小姑娘,把自己整得狼狽一點,肯定會援手。
這樣一想,康傑就敲了敲碗,試圖吸引林淡的注意力,然後用筷子夾著白米粒,一粒一粒往裡送,滿臉都是愁苦之。年和小胖子躲在一旁看,意識到他想幹什麼,頓時眼睛一亮,也把臘趕回盤子,端著白米飯蹲在了林家門口。
三位年排排蹲著,吃一口白米飯就看林淡一眼,滿臉都寫著飢、無助又可憐。
林栓柱早就注意到他們了,疑道:“淡啊,他們是誰?”
“他們就是在焦曉娥家拍電視的城裡人。爺你吃吧,別管他們。”林淡語氣平靜地說道。
“哦,是城裡人啊。”林栓柱立刻收回了視線。城裡人日子過得好著呢,用不著他可憐。
林淡不不慢地吃著晚飯,一眼都沒往門口看。知道這三個人是裝的,卻也相信他們的飢有三分真實。焦曉娥拿了林栓柱那麼多錢還能眼看著原主死,又哪裡捨得把家裡的好東西給三位年吃?的口袋只進不出,住在周家,這幾個人不得要些苦。
祖孫倆吃了半個多小時,康傑和兩位小夥伴就在門口蹲了半小時。焦曉娥不斷喊他們回來吃飯,他們就是不聽,周翠翠躲在一旁看著,目中顯屈辱和不滿的神。
眼看林淡已經把碗筷都收拾乾淨了,康傑才心灰意冷地站起來,嘟囔道:“小丫頭真狠心,這麼著都不肯給哥哥一口吃。”
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見林淡端著一個陶盆出來了,淡淡道:“拿去吃吧,是煮的時候多出來的,一直熱在竈臺上,我和我爺沒過。”
康傑頓時心花怒放,用雙手接過陶盆,不斷彎腰道謝。
林淡叮囑道:“吃完把盆還回來。”
“好嘞,得令!”康傑屁顛屁顛地跑走了,直接把陶盆放在周家院子裡的石桌上,與兩位小夥伴嚴嚴實實地圍了一圈,狼吞虎嚥地吃完了。等導演舉起題字板讓他們留一口時,康傑已經把空盆沖洗乾淨了。大爺今天真是轉了,不但主砍柴,還學會了洗碗,這可真是節目組取得的頭一個大突破。
焦曉娥翻了翻白眼,不屑的表被攝影師原原本本地記錄下來。周翠翠埋著頭吃自家的臘,眼眶溼漉漉的,看上去有點委屈。周放走的時候就跟說了,讓不要主與林淡起衝突,只管哭就行了。
但是這一招對三位年不管用,吃飽喝足之後他們便回屋打牌去了,完全不想照顧周翠翠的小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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