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大哥，這一次去盛京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我打算帶上我大哥跟我小妹一同前去。」

鄭曲尺看著蔚垚，坦然如實地講述著自己的打算：「我小妹這些時日老是莫名頭痛，我想去找個名醫給診斷一下況，另外還有我大哥的，如果有希可以醫好，我哪怕砸鍋賣鐵也是要給他醫治的。」

桑幺妹假如真是中了墨家給下的慢毒藥的話，只怕福縣這種小地方本就治不好。

那天與盛安公主談過之後，就私下拜託廖軍醫去河村一趟給幺妹看診，但他回來之後卻說，他給桑幺妹看過，只是他卻沒看出什麼明堂來。

他醫有限，只能請去找更高明醫師大夫看看了。

當時，就有這個想法去更加繁華的大地方看看，既然現在不得不去盛京一趟，那便正好可以一舉兩得。

蔚垚也知道夫人家中的況，他道：「屬下會為夫人安排妥當，不桑兄地路上懷疑起夫人的份，至於看病，京中有柳風眠在，他向來友不拘一格，什麼人都認識一些，若夫人有需要，儘管找他便是，他與將軍乃識，定不會推拒絕。」

「柳風眠……還真有這麼一個人在啊？」鄭曲尺訝聲。

蔚垚道：「有的，他算是目前唯一一個不怕將軍，還樂意主接近將軍的人。」

提及了宇文晟，鄭曲尺的心頭就像泅了水的海綿一下沉重了不，詢問道：「都這麼長時間了，還是沒有消息嗎？」

蔚垚垂下了眼：「夫人，若有消息，付榮自會第一時間傳訊回來的。」

鄭曲尺聞言，莫名深幽地看了他兩眼，便終止了這個話題。

而見不問，蔚垚繃的神稍霽些許，他這時想起了另一件事。

「夫人，你去見過關押在水牢當中的墨家細作了？」

這是指秋，目前沒有被發作，沒有被轉移，沒有被置掉的墨家細作，唯有這個份特殊之人。

但他並不是在質問鄭曲尺，而是奇怪夫人之前一直不聞不味，為何忽然之間想起去見他。

這裡面的曲折，鄭曲尺一時腦子裡面還沒有滲徹，便不想現在與他說，只道：「是，我是去問甘鑫的消息，是秋將他的事告訴我的。」

蔚垚知道夫人私下行，準備抓捕狂刀甘鑫，只是沒想到是這個秋的墨家細作，不僅不為夫人之前的反刀相向而怨恨，反而還幫了。

這個秋，看來跟那個公輸即若一樣，對夫人是「虎視眈眈」，「別有用心」。

他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危機，夫人如此歡迎，他必須替將軍護好夫人，不讓這些牛鬼蛇神有機會靠近夫人。

「夫人，墨家定會派人與宏勝國一道前來參加六國軍事演練對決，其它幾國各有各的盟友，而唯獨我們鄴國孤立無援啊。」

他適時進行合理的挑撥離間，見針，其目的就是讓夫人知道墨家人都是他們的敵人，並為己方喊慘，以喚醒鄭曲尺同仇敵愾的心理。

只是，他的一腔引仇心思，並沒有讓鄭曲尺多憤慨，思想很簡單：「以利結盟的，最終也會因利而瓦解。」

蔚垚聽完后，也深以為然：「都是一群啄食腐的禿鷲。」

「好了，不說他們了，一會兒我們上王副一起去看看大世子吧，冤家宜解不宜結，若他記恨下我們，未來也是一件麻煩事。」

「一切聽夫人的。」

——

廖軍醫這兩天十分忙碌，他就跟陀螺似的，一鞭子被到這外派任務，一鞭子又被回來救治一名只有外傷，但卻一直暈迷的人。

據王副說，這人是失蹤了十幾年的大世子殿下，於是他醫治得更是誠惶誠恐，生怕一失手將人給治不好了。

然而對方上就只有一些小傷，既沒傷筋骨，也沒傷惡疾，可人就莫名昏迷了一上午，令他費解。

「照理來說，該醒了啊，怎麼還一直昏著呢？」

他一邊曬草藥，一邊嘀咕著。

葯廬籬笆牆外，三人正步履沉重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路上，鄭曲尺、蔚垚跟王澤邦三人正商量著該怎麼挽回對大世子造的既定傷害。

「等一下人醒了，你們說該怎麼開口？」問。

蔚垚想了一下，道：「直接認錯？」

「給他跪下。」王澤邦介面。

鄭曲尺角一。

上一來就這麼猛的嗎？

「不如，咱們先虛寒問暖一番？」強烈建議。

兩人略有些遲疑地看向鄭曲尺，假如他真記仇了，他們的「虛寒問暖」到他眼裡，直接就了「虛假意」。

再說這樣道歉認錯的誠意，多有些不夠了吧？

但鄭曲尺卻覺得：「正所謂手不打笑臉人，我們先跟他講道理，這事，錯不在我們，我們只是按規章辦事，他當刺客行刺，他總不該還有理了吧？」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嗯。」

「在法，我們不理虧，但是他畢竟是一國世子，份高貴尊榮，我們傷了他，還是得賠個小心跟笑臉，他順順氣對吧，總之，先禮後兵。」

他們繼續認可：「對，先禮……」等等，后兵？！

怎麼就上「兵」了？不是在說給大世子賠禮道歉的事嗎？

蔚垚跟王澤邦一臉莫名。

「夫人，你打算對方不應這個『禮』后，你要怎麼個『兵』法？」

鄭曲尺擺了擺手：「到時候再看吧，反正廖軍醫這葯多的是，是葯三分毒，若一個不小心將人治傻了，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

三人一邊商量著，一邊推開了虛掩的竹門，廖軍醫一抬眼便看到了他們，他趕忙放下手中乾燥的草藥：「夫人，王副、蔚衛，你們怎麼過來了？是來看大世子的？」

「對啊，廖軍醫，人醒了嗎？」

鄭曲尺的視線看向屋。

廖軍醫原本還和樂的臉，一下就有了愁云：「還沒……」

「是誰在外面？」

一道略微低沉偏涼的嗓音，蓋過了廖軍醫的話。

廖軍醫一愣，扭過頭朝屋一瞧，面差異之。

怪哉，之前那個死活不醒的人，怎麼這會卻醒了？

不過醒了就好，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給將軍夫人他們待，總不能說他醫不，本查不出世子哪有病吧？

「是我們。」

鄭曲尺第一時間應聲，給王澤邦他們倆人使了一個等一下「見機行事」的眼，於是三人一前一後。

一進去，鄭曲尺就端起一臉親切的笑容，關心道：「世子殿下，可覺好些？你上的傷已經上過葯了，全是最上等的傷葯，保管你不痛不，快速痊癒。」

聲音清脆而明亮，吐字清晰，語速刻意調整到一種輕，一番話下來不至於炸耳呱噪的程度。

不得不說，有人天生就容易博取到別人的好。

比如你有一張特別可的臉，或者有一副特別令人舒服的。

一張木架床上，元星洲靠坐在床頭邊，他削瘦蒼白的臉上毫無，窗邊的影打落在他的側臉頰邊，幽幽沉沉，像極了古堡那長外不見的吸鬼。

他沒吭聲，只是靜靜地盯注著。

眼中並無喜惡，就好像是房中隨意的一樣件，存在，但只是存在，並不他的眼。

「你可還認得我？」鄭曲尺問了他一個奇怪的問題。

這倒是元星洲有了反應：「我為什麼會認得你？」

他的聲音低低啞啞，像是乾涸的田地，每多蹦出一個字來，這土地就乾裂多一分。

立即機靈地給他倒了一杯溫熱水，沒有直接送到他手上，而是有分寸地擱在他手便能夠到的地方。

元星洲瞥了一眼，默不作聲。

沒接，也沒拒絕。

做完這一切之後，才回道：「當初在悟覺寺我們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只是當初我是一副男子工匠的裝扮，當時你行刺失敗，是我在宇文晟手上救下了你。」

承認，就是故意在攀扯關係。

鄭曲尺看人，說不上多準，但至於也見過不人，像元星洲這種冷熱不侵的人，他最怕的就是承了別人的人。

果然，元星洲神起了變化，「那個人是你？」

「對，就是我。」鄭曲尺頷首。

元星洲再次瞥了一眼那杯茶水，手指微，卻是手端了起來。

「……謝謝。」

這一句「謝謝」，不知是謝在他乾之時遞上的一杯水，還是他當初危難險境之時喊的一句「住手」。

這大世子是一個懂得恩圖報之人。

鄭曲尺下了結論。

王澤邦跟蔚垚兩人站在一邊，看到這邊夫人對世子殿下的進展十分良好，不，簡直是一騎當千，將他們遙遙甩在了起跑線上。

他們這頭還在絞盡腦如何與世子殿下化干戈為玉帛呢，那頭將軍夫人就已經得到了世子殿下一句真心實意的「謝謝」。

難怪夫人不必跪下認錯，因為真的可以憑藉「噓寒問暖」就拿下了世子殿下。

……

「世子殿下，先前因不知你的份，對你多有冒犯，請見諒。」

王澤邦跟蔚垚一步上前，抱拳請罪道。

他們躬致歉半天，可元星洲那邊卻一直沉默不語。

他對兩人直接視而不見，只看著鄭曲尺，問道：「你什麼名字？」

鄭曲尺轉過眼，看了被晾在一旁的王澤邦跟蔚垚一眼，他們行著禮，不能起，只能尷尬地僵持著。

轉過頭，十分義氣地為他們倆出頭：「世子殿下，王副跟蔚衛正與你說話呢。」

星元洲道：「我不想與他們講話。」

「……」不想？這理由太理直氣壯，一時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又轉過頭看向兩個傻木頭似的人，用眼神說話，站在那裡認錯有什麼用，說話啊，獻心啊。

兩人醒悟。

學著夫人方才的關心方式。

「世子殿下，你嗎？」

「不。」

「世子殿下，你嗎？」

「……」

人直接閉上眼睛，乾脆不理會他們了。

王澤邦跟蔚垚鎩羽而歸。

他們算是明白了，夫人的行事風格，本不適合他們。

他們學不會，也做不來。

兩人咬咬牙，袍重重跪下，一力承擔下一切罪責：「請世子殿下寬恕我等，若殿下覺得此前冤屈不忿，盡可對我等失察責罰，我等絕無怨言。」

可哪怕兩人都說到這種地步了，星元洲依舊對他們置若罔聞，他懶懶睜開眼睛，一雙黑仁佔據多半的眼睛，再加上一副慘白的面容，就跟面無表的惡靈索命似的。

「啪！」，鄭曲尺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眾人一驚，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

深吸一口氣，出微笑：「不好意思，我的手不小心到了桌面，打擾你們了，你們繼續吧。」

見似乎是因為自己刻意為難的屬下生氣了，世子殿下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對他們說：「你們出去吧，過去的事我不與你們計較了。」

事的發展……就有些急轉直下，人猝不及防。

但結果總歸是好的。

「謝世子殿下。」

王澤邦跟蔚垚立即坡下驢，站起了。

鄭曲尺也欣喜道：「那我們就先行離開了，不打攪世子殿下休息了。」

三人此趟任務順利完，正打算撤了……

「等一下。」

鄭曲尺疑回頭。

「我想與你說說話，你能留下嗎？」星元洲直視。

「那不行。」鄭曲尺義正言辭地拒絕道：「我是個已婚婦人，豈能與外男孤男寡待在一室呢？」

「宇文晟不是死了嗎？你再嫁，並無問題。」

鄭曲尺：「……死了，我也給他守節。」

「鄴國的寡婦好像沒有守節這一說法。」大世子元星洲道。

「我願意守。」

「你守不住的。」

「誰說的，我特別堅定。」

元星洲忽然笑了：「嗯，看出來了，你真的很堅定。」

話都說到這了，鄭曲尺也有些話不吐不快：「世子殿下，你為什麼會變一個刺客？」

「因為要復仇。」他輕聲答道。

「復仇？你復仇的對象是宇文晟？」

「不是。」

「那你為什麼要殺他？」

「沒了他，鄴國自然就守不住了，我要的復仇是滅國。」

鄭曲尺：「……」看不出來，你長著這麼一張歲月靜好的臉，心腸卻如此歹毒。

什麼仇什麼怨啊，你要拿一國的人來全你的報復。

「你跟鄴王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鄴國不會輕易被滅國的。」鄭道。

星元洲沒想到會這麼說：「我以為你只想守著宇文晟的墓，不想，你連他守著的鄴國也想要一併守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