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甘鑫（一）

鄭曲尺也不用刻意派人去查了，已經從秋那裡知曉了跟路匪合作的「木匠」最大嫌疑人是誰了。

晚些時候，來負責「偵查」的藍月。

藍月是四人當中唯一的一名子，但一開始是沒認出來。

因為藍月有侏儒癥，年也只有四尺高（120cm左右），再加上他們統一的黑隊服裹得嚴實，初初乍見，還以為對方是個九、十歲的孩。

但轉念一想，這是不可能的啊，蔚大哥怎麼會派一孩子來保護？

於是不聲，再仔細觀其面相片刻，藍月彷彿早就習慣別人對的探究，直接道：「夫人，藍月乃侏儒，現今已二十有二。」

聲音亦稚脆如孩，但語調沉穩平靜，這種相衝突的矛盾，一下就將與普通稚氣的孩子區別開來了。

鄭曲尺聽后，一下就明白了。

揚起笑容，輕快地說道：「藍月這名字好聽的，是誰給你取的？」

「是屬下自己取的。」

藍月見夫人面無異樣，沒問何為侏儒，反倒讚起自己的名字來，下意識繃煩躁的背脊這才略微放鬆下來。

「取之何意？」

藍月沒想到夫人會繼續問下去，停頓了二秒，才慢慢道：「每年會有十二或十三個滿月，藍月則是無法與季節相對應的滿月名稱，也就是十二個滿月之外多出來的那個滿月。」

而，就是那個多餘出來的「滿月」。

這敏多愁的emo小緒，不像是一個大老爺們兒會有的吧，再加上藍月這名字多偏向於調……

鄭曲尺看著藍月剛毅四方的國家臉，頭頂上盤了一個髮髻，手掌寬大，背脊闊，人雖矮小，周卻有波瀾壯闊之氣態，真誠地溢出一字：「好……」

藍月聞言，一臉懵地抬頭，表發怔，而其它三人也搞不懂夫人這聲「好」是個什麼意思。

「……罕見。」

藍月琢磨著這個詞，重複了一句：「好……罕見？」

什麼好罕見，這種侏儒，還是藍月？

鄭曲尺追隨略微躲閃的眼神，道：「你的那種說法我卻是沒聽過，但藍的月亮誰人見過？反正我沒見過，倘若見過，那必是一件「罕見的事」，所以藍月在我認為，本來含意是指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卻奇跡般地發生了……」

說到這，故意慢緩了下來，似在等著藍月的反應，果然，藍月被鄭曲尺的話吸引，直直地撞進了早等在那裡的一汪淺金明的水波當中，鄭曲尺這才笑著接了下去：「就像你現在站在我的面前一樣。」

藍月怔然恍惚，久久不語。

夫人覺得能夠見到，是一件奇跡嗎？

因為是罕見的……不自覺地將心的話問了出來：「夫人不覺得我是一個既醜陋又怪異的人嗎？」

「不覺得。」鄭曲尺一口否決。

怕藍月不信，又道：「你不醜，耳鼻口舌眼全都長對了位置，哪裡丑了？你也不怪異，不就是矮了一些嗎？你既沒有缺胳膊，哪怪異了？藍月你是與別的人不大一樣，但沒有誰非得跟別人一樣，你靠著自己的頑強與努力活到現在，你沒有放棄過自己，你還為了一名了不起的將領，這就是罕見的，稀罕的奇跡。」

鄭曲尺本意是想跟自家的守護者打好關係，這是年人社的慣用辭令，但是說著說著，就認真了，說的都是自己的真心。

可沒想到，古人吝於對外表達自己的，更不擅於聽到這般直白的誇讚與熱烈的言語。

的這一番摯誠的話，就跟海王渣男去小菜一樣，一下就將半生歸來仍是心境波瀾不興的人，給直接正中心臟一箭了。

「夫人，謬讚、贊了。」藍月的臉悄然紅了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本沒有夫人所說的那樣好，雖然，的確五齊全，四肢完好，上沒有哪裡有殘缺，可是……可是，知道，自己還是不好看的。

其它三人見藍月此刻的猛虎，那表都是一言難盡。

藍月甚被人誇過，不對，是本沒有人誇過。

他們都拿當兄弟、當同僚，當男人看待，平時頂多就誇一下的辦事能力，但這一會兒見被夫人幾句話就給說得臉紅耳赤，扭害，他們只想說——藍月，你清醒一點，類似的說辭，他們全都已經聽過了！

除了負責「偵查」的藍月，剩下的是「暗殺」的武亮，「審訊」的空吏，「善後」的四喜，他們早就知道夫人這人看起來老實，卻十分擅長花言巧語，時常隨便幾句話就能將人哄得找不著東南西北。

偏偏還真誠得人找不出一騙人的痕跡。

沒有演戲技巧，全是流。

對此，他們一邊樂暈了頭一邊又得努力維持住快崩掉的冷酷表。

鄭曲尺深覺自己跟下屬的關係又鐵了一些，便就沒再整些花花腸子了。

讓負責「偵察」的藍月，找上一些人手去各大坊間找一找有沒有什麼可疑之人。

但「可疑之人」這個詞，範圍太廣了，藍月需要更一點的線索。

於是，鄭曲尺又補了一句——一個帶刀的外地人，武功高強，對木匠的手藝十分關注，近乎癡迷。

藍月辦事效率一向驚人，不必隔日，當天就找到了夫人口中描述的這個人，還跟蹤到他暫時的落腳點。

此時天已晚，鄭曲尺打算明日就親自去會一會這個墨家的狂刀甘鑫。

他來此的目的究竟是為了秋還是，或者是為了他們鄭家的？

另外，還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跟路匪，不，是先王后的那些帶刀侍衛混在了一起，這兩撥人是什麼勾搭的？

聽聞夫人要去找狂刀甘鑫，藍月是第一個反對的，告訴鄭曲尺：「夫人，此人……合我們四人之力，恐也難以應付。」

鄭曲尺訝然：「……他這麼厲害？」

藍月點頭，凝重道：「沒錯，他的武藝深不可測，或許也只有上將軍這樣的高手才能夠對付得了他。」

上將軍，那就是宇文晟了吧，假如對方跟他一樣能在百千人的包圍當中三進三出，那去見他挑釁，豈不就是包子打狗？

鄭曲尺想象了一下可能發生的場景，最後十分聽勸地決定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但按兵不也不行啊。

在主軍大帳來回步，嘗試以這種方式來激發腦力，能突然蹦出一條絕佳計謀。

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再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不行了，腦子都快轉暈了，還是坐下來慢慢想吧。

「既然不能武擒，也就只能智取了吧。」撐著下。

「善後」的四喜向來是一個心思細之人，他一下就捕捉到夫人語氣的細微變化，他問：「夫人可是有計策了？」

起子，肅地問他們：「先問個問題，假如他要殺我，你們四個人合力打不贏他，那咱們不跟他打，逃跑總能跑得掉吧。」

這事不能直接派大軍圍剿，因為人是高手啊，聽到不同尋常的靜，說不準就像泥鰍一般從手上溜走了，再者，與其拼肯定會導致他們這邊傷亡慘重，還不如來一出「智擒鰲拜」。

」暗殺」的武亮是四人當中武功最高的，他肯定地回道：「可以。」

到時，哪怕拼上他的一條命，亦會掩護他們幾人離開的。

確定了萬一不還有退路的鄭曲尺這才與他們商議：「那行，我做個局，引他甕。」

——

噹噹噹噹——

金屬敲打的清脆鳴耳的聲響一下就引起了許多行人的關注，他們看到街市南際隅一片空地上，圍滿了路人，嘈雜不絕於耳。

人慣的想法，人打堆的地方一定是有熱鬧可看，人慣然的行為就是再忙，也得出時間來瞧一瞧熱鬧。

不怪他們，都怪這該死的好奇心作祟。

後來想湊熱鬧的行人不過去，只能被擋在了外邊，踮起腳拚命朝裡面看去。

「啥子況哦？」

「老子也沒求看得到，你啥子嘛，起開些！」

「聽說，好像是來了一個特別厲害的工匠，手上有一本木譜，裡面畫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但凡是你想要的，都會做，還可以定製。」

「啥定製？」

「我一開頭也不曉得，後來聽說，就是你屋子裡頭缺個啥子，想要個啥子樣子，啥子圖樣，都可以幫你一模一樣給做出來。」

「這麼厲害？是不是吹的哦，我還是相信縣裡那些老師傅木匠，這外頭的人還不知道行不行。」

「你以為別個都傻啊，你看看在這裡啷個多人，就知道肯定有些本事啊，我前頭看到不木匠過去挑戰，最後都灰溜溜地跑了，這才吸引了這麼多人過來看。」

福縣的人都是帶著濃重鄉音在流，甘鑫只能聽懂個大概，但他聽到了一句關鍵的詞「定製」，一下就來了興趣，便沒去找下一家木匠別人展示手藝教他了。

「讓開讓開！」

甘鑫嗓子獷，這一吼如虎嘯震林，再加上一副孔武有力的板，雙臂掄圓一下就功了「決賽圈」。

別人一看他那兇神惡煞的模樣，腰間還掛著一把刀，就知道這人不好惹，雖然一臉憤怒不爽，卻只敢心底唾罵，不敢當面指責。

開了一道人流缺口，甘鑫大步流星地來到攤位上，然後出三尺長刀「哧」一聲進了掛牌面的石頭裡，再一震，四方石竟被炸碎，飛濺得路人驚，慌退開去。

「通通給老子走開！」

他就跟個強盜悍匪一樣，霸道的虎目先是炯炯地掃視一眼，見不再有人敢與他爭后，他才看到前面撐著一遮傘下的小攤板子上。

攤面上擺著不雕刻品，有虎、豹、蛇，鼎、筆筒、茶、佛像……還有各種編製，裝的籃、簸箕、螞蚱……

其中有一件特別巧的模型擺件——那是一間房屋的模型，當大型的房子一下被小了幾十倍、上百倍的大小，就一下有了一種別緻新奇的覺，尤其是它還那樣真實，連上面的每一片瓦、每一塊磚都立呈現細節。

這些東西大多數都十分常見，並不稀罕，稀罕的估計是這人的巧奪天宮的絕佳手藝了吧。

至甘鑫見識過這麼多的手藝人，都做不到這樣面面俱到，攤上連最普通的一件東西都能整出一種可以送進王宮的緻上等。

他不由得看了神，別人是看見人或食會饞的流下口水，可他這麼一大高個，卻因為看見一堆木頭作品竟會出垂涎三尺的模樣。

這就是狂刀甘鑫。

野蠻、腦子一筋、脾氣暴躁、沒耐心……還有，對手工藝品有一種近乎瘋狂的迷。

為賣木頭的小姑娘，鄭曲尺坐在攤位上，目沒有偏躲地打量甘鑫一番之後，心底對這個人有了初步的刻畫。

沒有被他先前暴戾兇惡的行為嚇退，而是出職業的微笑，上前問道：「這位客人，你需要點什麼？」

甘鑫居高臨下掃向鄭曲尺。

然後微愣。

一個小姑娘？

還不及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

圓圓的紅潤小臉蛋兒，笑得明可，兩隻眼睛像是黑夜之中灑落璀璨星星的小河，清凌凌地發亮。

不對……在笑？

難道不害怕他嗎？

甘鑫還是第一次遇到有小姑娘不怕他的，還是這麼一隻弱小跟只白貓崽的。

「這些東西……是你做的？」他聲氣地問道。

「對啊，是我。」頷首。

甘鑫卻有些不信：「那你都會些什麼？」

於是鄭曲尺噔噔地跑回攤位，掏出一樣東西，又跑了回來。

拿出特別定製的「菜單「，是一本畫相冊子，將它攤開由他自己來選。

「這上面的東西我都能做，你若不喜歡上面這些，我也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東西來定製。」

甘鑫將大刀重新收回腰間，將信將疑地將冊子拿過來，剛翻開一頁，人就瞠大了眼睛。

他不信邪，又翻開了好幾頁紙。

上面所繪畫的每一樣件都是那樣的真實立，他都不必再細緻地介紹與講解，都能清楚地知道它完之後的全貌，這就是手繪線稿的魅力。

他兩眼放，如飢如地翻閱著，但沒翻完，他卻在中途停了下來。

「這個，你也能做得出來？」甘鑫指著其中一頁的圖紙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