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當家主母（一）

岸邊陌野中了鄭曲尺的一箭，負重傷之際，本沒辦法再指揮戰場。

他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次出兵圍剿，沒傷在宇文晟的手上，反而險些折在他最意想不到的鄭曲尺手裡。

那兩箭，如今回想起來，完全是奔著要他命來的。

說得對，要不是他命大，只怕現在他連口活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陌野想著當時箭時，那冷然狠酷的模樣，啞聲笑著。

他臉白如紙，傷噴不止，染紅了襟，可他卻半點沒顧及傷，攥了拳頭大力地捶打著地面。

「鄭、曲、尺，鄭、曲、尺……好你一個鄭曲尺啊。」

這種覺就跟玩了一輩子鷹，最後被鷹啄瞎了眼睛，是他小看了啊。

士兵們將中箭的陌野扶下馬之後，就開始急為他理箭傷，見他突然緒不穩，不顧前傷勢泄憤，便趕忙上前阻止。

「司馬，你冷靜一些，你這樣傷口會裂得更大……」

「快，快抓住司馬！」

陌野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氣，他低頭看著口那一支箭，箭尾已被折斷了，但箭頭部分卻深深嵌進了他的裡面。

絞痛，全冰涼，迸沁著冷汗，但比起這些，因為心裡憋屈，他更想瘋癲一場。

「爺這一輩子，唯一一次看走眼的人，卻是鄭曲尺了……」

他舊恨新仇一齊湧上他的心頭，化一團火熊熊燃燒，但正因為他的緒過於激烈，導致氣沸騰上涌，傷口的眼見止不住。

「現在還不能拔箭，先——」

「司馬！」

失過多的陌野，在折騰一番之後，人終於沒扛住暈了過去，而宏勝國的北堂將軍此時不知所蹤，其它人只能下船江，繼續追擊。

然而火油鋪河，滔焰濃煙，也給他們的追捕造了困境。

鄭曲尺這邊的船，逐漸被推移逃離了包圍的火勢，下方的暗衛終於有機會探出頭來，大大了一口氣，游推著船遠離岸邊。

這也意味著，鄭曲尺離宇文晟越來越遠。

「宇文晟——」

站在船頭，大聲喊著他。

然而宇文晟既沒有回頭，亦沒有回應。

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聽到。

但在這一場嗜的殺戮之下，沒有任何一艘船能夠追上來，他以一種暗夜般沉默的溫，以鮮和骸堆砌的出口，為打造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盾。

的目始終在他上停留，心中驚駭不已，連亦不由自主地抖著。

他摧毀一切，斬殺所有，只為守候住……可他自己呢？

他不管他自己會怎麼樣了嗎？

幾十搜船隻被宇文晟搗毀了不，再加上火油煙熏，他們視野阻，無法合力圍攻，一時竟還對他束手無策。

直到岸邊又突擊來了一隊神人，他們披寬大的藍斗篷，藏頭尾，然後一字排開來，拿出了最殺傷力的武——鋼栝機。

這是一種不曾流傳於世的殺機巧，它們剛出時是一束較大的箭，但會在半空打開，變鷹梟一般的利爪子，一旦被它鉤住，便會狠狠刺進獵的里，難以擺。

他們的目標毫無疑問就是宇文晟，等待著最佳時機，瞄準、出，十幾束「鋼栝機」在江面上空散開，它們有一部分錯開了，但亦有一些掛在了宇文晟的肩膀、背部與大。

這些利爪，遠比屠夫掛的鉤子更利、更尖，它一到就牢牢攀，吸附，抓，當即宇文晟形一個踉蹌滯，從高狠狠地摔落在一艘船上。

鄭曲尺遙江面，那黑煙滾滾，所有的一切都是若若現，只見到他好像被什麼攥住了，人就從高跌落下來。

「宇文晟——」

但很快，他又站了起來，可岸上的那些著藍斗篷的神人，他們抓「鋼栝機」一齊朝後拖拽，令他行限，只能其擺布。

他拿劍砍「鋼栝機」的牽引鏈子，但這是鋼鐵做的，十分堅，並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斬得斷，尤其他傷的右臂承不了多力量，單靠左臂的力量，一旦失衡，就大打折扣了。

「宇文晟被困住了，全將士聽令，不惜一切代價將他殺了。」

周圍船上的人駛船靠近，紛紛跳上他所在的船，立馬衝上去刀劍相加，面之下的人，揮劍掃退前後敵軍之後，縱而起，而岸邊的人則繼續施加更大的力道，讓他不得逃……

「給我殺！」

「——」

船上、岸上、渡口的全弓兵得令，他們目凜冽，磨刀霍霍，一霎那間，只見百箭、千箭齊發，而被高高吊起的人，眨眼之間就如同一個箭靶子似的被中——

噗通——

鄭曲尺瞠大的瞳孔，是他軀潰敗破爛，墜落了那一片清寒冷的江水當中，染出一片殷紅……

在一片紅河當中，卻獨獨留出了一條閃清澈的水帶，水帶擴大到遠江面之上，泛起了萬頃波——

平波無瀾的江面上，有一艘大船早就停泊在那裡，在見到鄭曲尺的小船緩緩駛來之後，船上的人趕忙出鐵爪扣抓住船櫞，將其船拖拽著靠攏。

有人下船，聯合暗衛將鄭曲尺帶上了大船，棄了那艘小船。

「夫人，你沒事吧？」

當鄭曲尺在大船上看到潤土之時，人有些恍惚怔忡。

「你……你怎麼會……」

「夫人，我的事說來話長，總之我沒事，這一切都是將軍提前安排下的……對了，怎麼只有夫人？將軍他呢？」他有些遲疑地問道。

鄭曲尺一下就回想起了方才發生的事，鼻頭一酸，眼眶再度潤了。

怔怔道：「他中箭后，掉進江中了……」

潤土一聽，臉遽白，半天沒回過神來。

鄭曲尺出手，地攥著前下的鐲子，然後慢慢地蹲了下來，不住地飲泣，極為小聲，像傷的小在哀鳴一般，連哭都不敢放肆。

「他、他替我擋下了所有的追兵，可他卻沒有撐到最後……跟我一起離開……」

潤土失魂了半晌后，白著一張像鬼一樣的臉，間的哽咽被他和一般咽了下去。

他啞著聲音道：「夫人，現在不是傷的時候，將軍能安排好這一切事，他一定……一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沒了，所以我們必須儘快啟程回到鄴國，您……您一定要振作起來，如今將軍府只剩你一個能主事的主人了，咱們在鄴國還有很多事需要您代替將軍回去先行理。」

潤土的話令鄭曲尺抬起了頭來。

眼睛紅得跟只兔子似的，吸了吸鼻子，咬牙道：「他沒死，他一定沒死……他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的死了。」

「對，我們會留下一批暗衛在江中搜尋將軍的蹤跡，若有消息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的。」潤土也如是道。

鄭曲尺站了起來，但因為蹲了很久，剛一起，眼前就是一片黑暈。

「夫人！」

潤土趕扶住。

他們這才看到鄭曲尺背後不知何時中了一箭，箭尾被掰斷了，雖然卡在靠左肩胛的位置，不算要害，但卻早已流了很多的。

「夫人，你傷了？」

鄭曲尺昏昏沉沉地半睜著眼睛：「是嗎？可我為什麼……一點痛意都覺不到呢？」

潤土聞言，眼眸一下就潤紅了。

——

在睡夢之中，再現了那一隊著藍斗篷的人，他們一個個面容模糊，卻不約而同地掏出威力驚人的兵，對著宇文晟的方向發……

一陣大風掀起他們的袍子，出了腰間公輸家弟子的腰牌時——

「是公輸家……」

鄭曲尺從夢中被驚醒，就翻坐了起來，目也彷彿剛從遙遠的地方索回來似的，這時旁邊一道暴躁的川音給喊回了神：「鄭曲尺，你給老子趕躺下！」

鄭曲尺轉頭一看，只見桑大哥拄著拐杖，氣得火冒三丈地蹦過來，一把將重新給按回倒在床上。

「你的傷口還沒有徹底長好，你坐起來做什麼？你不痛嗎？「

痛……

正因為痛，所以才清醒了。

茫然地看著上方：「哥，我回來了……」

本來還氣不過的桑大哥，這會兒一見這副惆然若失的模樣，又開始心疼這段時間的遭遇了：「……對，你回來了。」

「哥，我回來了，可我卻沒能把他一併帶回來，只有我自己回來了……」鄭曲尺間如哽，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

桑大哥顯然也是知道一些事的，他長嘆了一聲坐在床邊，輕輕地著的腦袋：「尺子，人這一輩子哪能樣樣都占強，不虧欠別人的啊，只要你還活著，就慢慢還吧。」

他最了解了。

「可是哥……一條人命，我怕我還不起……」一臂橫擋於眼前。

人若沒了，拿什麼去還？還給誰？

桑大哥卻沉聲道：「尺子，大哥知道，你是個寧願別人欠你的，卻不願意欠別人的人，無論你之前對柳風眠的有多，你這一輩子估計都會忘不掉他了。」

「但忘不掉就忘不掉吧，記著也好，以後的生活你就要更珍重自己，只要你活著，他這一趟便沒有白死。」

鄭曲尺現在並不想聽任何勸誡或安的話，有些事，只能自己想通，有些坎，也只能自己去過，知道的，誰也幫不了。

「哥，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桑大哥見不得難，雖然當他聽潤土他們講了一些原委，也明白柳風眠的犧牲對他家妹子是一件多麼大的衝擊。

但人的心總有偏私，他很激柳風眠，若有可能，他可以一命換一命來償還對方的恩，但他卻不想尺子這一輩子都溺在他給予的傷痛泥潭當中。

「好，哥先去給你熬藥。」

桑大哥拍了拍兩下，人才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房安靜下來，鄭曲尺躺在床上，餘不經意掃到了案幾上擺放的一座雕塑。

視線一滯，那是新婚之夜給宇文晟雕刻的塑像，是一條兇狠的八岐大蛇溫馴地圍繞著一名男子，那面男子眼睛蒙著一條長紗巾，將本來有幾分朦朧仙氣的五模糊了一半。

那時候的，並沒有見過他的真容，所以雕刻出來的人，也半是朦朧半是真。

可是現在……已經知道了。

爬起來，將雕塑拿過，然後找到雕刻刀，先是削掉了遮擋眼睛部位的紗巾，再一點一點將他的臉重塑完整。

木榍片片飄落，每一刀，都伴隨著牽扯的痛意，但這樣更能保持清醒的神志。

當在木雕上重現宇文晟的臉時，久久怔愣。

出手指輕輕地過他的五廓，視線不模糊了起來。

「早知道會是這樣，我當初就該對你更好一些了……」

——

房間外面，蔚垚、王澤邦還有潤土都過來了，在鄭曲尺昏迷不醒的這些天，他們一直守在外邊。

在看到桑大哥出來后，他們趕上前詢問道：「那個……桑大哥，不知道鄭工醒了嗎？」

因為夫人一直要求瞞著桑大哥自己嫁給了宇文晟這件事，所以他們也不敢貿然將一切出來，說什麼都是含糊不清，這也導致桑大哥時常以一種怪異、不信任的目看待他們。

「醒了，不過神不大好，你們……晚些時候再過來吧。」桑大哥板著臉道。

這幾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與他們家尺子這般了，一天到晚正事不幹，非得守在這裡等醒來不可。

「桑大哥，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有些要事，不知可容我進去與鄭工說幾句話？」蔚垚覥著臉請求。

桑大哥瞥了他一眼，不客氣道：「還是明日再來吧。」

他們看了一眼靜悄悄的房，只能作罷。

——

隔日

他們幾人又來蹲人了，可桑大哥一想到躺在床上神萎靡的鄭曲尺，還是拒絕了。

「桑大哥，如今營寨中出了急大事，你就行行好吧。」

「你們營寨出事了，自有上面的人理，與我家尺子何關？我說了，……」

「哥，讓他們進來吧。」

在這時，房一直緘默的人卻出聲了。

桑大哥眉皺得能夾死蒼蠅，他瞪了三人一眼：「好吧……」

三人並排站在床邊，鄭曲尺已經坐了起來，問：「出什麼事了？」

「夫人，如今將軍不知所蹤，鄴王得了信，便打算開始整頓咱們長馴坡營寨，讓咱們即可班師回京，否則便不肯再發放軍糧，如今軍中口糧缺，只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