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危伏層層
「真陪嗎?」
他鬆開了,撐肘後仰,墨長蜿蜒的散發半掩頸肩,更大一部分的青鋪陳於後……
他仰頭看著,狹長的眸子溫懶半睜,襟凌,人被病饜吞噬了氣神后,卻流出一種荼蘼艷爛到骨子裡的病態疲倦:「那你便別去我看不到的地方,留在我的邊,不管是喜歡,還是佔有慾……」
鄭曲尺上手托住他的背,將他慢慢放躺下去,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嘀嘀咕咕:「連自己為什麼想要一件東西都不知道,卻只執著於去佔有,你這心態也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
宇文晟眼神空茫於車頂,慢慢變得深沉幽暗,紅張翕:「可若我放手了,它就不會屬於我了。」
他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哪一樣是主送到他的面前,他生來便是一種罪孽與惡毒,他不爭、不搶、不奪,便什麼都不會有。
鄭曲尺側耳聽到了,深吸一口氣,還是沒忍住將他的臉擺正過來,認真道:「錯,是你的,總歸是你的,無論你放不放手,它都會回到你邊,而不該是你的,你無論使出了多大的力氣,用盡了多手段,最終要麼兩敗俱傷,要麼玉石俱焚,你懂嗎?」
宇文晟驀然一僵,眼眸慢慢挪直,與對視,但那一雙茫然空的眼瞳卻顯示著他的意識不在上。
不該是你的,你無論使出了多大的力氣,用盡了多手段,最終要麼兩敗俱傷,要麼玉石俱焚,你懂嗎?
這一句話就像是一句魔咒似的,將他拉回了過往某些記憶場景當中。
在一間暗封閉腥的室,在一個高大的水缸當中,有一個孩子踮起了腳尖,小心翼翼地揭開了上面的蓋子——
下一秒,一個剝了皮、渾糊的團從中抬起了頭,它張開,尖利而瘋狂的聲音不斷地嘶喊著:「我不會放過的,還有你,還有你這個小孽種——」
「我要詛咒你們,我生生世世都詛咒你們——永遠永遠都不會得到你們想要擁有的,不會有人真正的你們,你們將永遠在害怕,在失去,在痛苦……」
說,不該是你的……
所以,他們最後的結局,既是兩敗俱傷,亦是玉石俱焚啊……
以前的宇文晟,本不明白那個男人到最後的瘋狂與殘忍報復,究竟是為什麼會選擇走到那樣的一步。
可現在當他也有了一個想要佔為己、別人意圖想要一樣都足以他心生起一嗜毀滅緒的人後,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因為他得不到,因為那人「不該是他的」。
正因為他得不到,便意圖拉著他們所有人都一塊兒痛苦下地獄,來一個玉石俱焚。
可到底該與不該,是由誰來作決定的?
他那人教導與影響,的確生了與那人有著相似的,偏執、私,為得到一樣東西可以不折手段,哪怕以自殘自的方式。
但他又與那人有些不一樣,那人從頭到尾都不曾「得到」過,所以他只會以一錯再錯的方式,卻始終無法滿足心那空、冰冷、虎飽鴟咽的貪念。
而他做這些的確也是為了「得到」,但是他曾經是「得到」過的,所以他也知道真正的「得到」是怎麼一回事。
比起令害怕、畏懼乃至用威脅恐嚇的手段迫使留下,他更想要的是的心甘願……
他想要的是……當初在福縣河村,將他單純只當「柳風眠」看待時的樣子,那時既熱又坦誠,就因他是的新婚夫婿,是的家人,對他關懷備至、甚至期待與他有未來的樣子。
而那個時候的毫無保留,每一次看他的眼晴都是笑著的,明亮的,而那才是最真實的。
可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夠將一切重新變回來呢?
宇文晟結滾,他撐著一副虛弱蒼白的模樣,出一抹不容拒絕的微笑:「夫人,我有些事要待,你能幫我喚潤土進來一下嗎?」
鄭曲尺這頭還打算好好跟他辯論一下,f卻突然被他如此溫禮貌的請求給打斷了:「……」
他是變龍嗎?怎麼這麼會變臉,一會兒一個樣啊?
一時卡殼,聽見是正事,也只好應下:「哦,好,我馬上去。」
下車前,總覺得話到一半不吐不快,突然回頭道:「雖然你沒有問,但我還是想將我那一句話說完整,該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其實都不是絕對的,但有一樣東西卻是絕對的,那就是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若自己都不惜自己,不珍重自己,那最後什麼都是空的。」
剛才看著他的眼睛,裡面全是灰黯與鬱的緒,哪怕在想一些事,那裡面都全然沒有一快樂與溫暖,就像是黑窒息的水將他包圍著,他除了自毀與毀滅,無法自救與逃。
覺得他的過去,肯定與正常人不一樣,想起蔚垚說他與宇文晟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想,或許不僅是不一樣,還特別崎嶇與殘忍吧。
世界以疼吻我,我仍願報之以歌,這是偉人才有的心態,而宇文晟的心說不定早就被曾經的生長環境給扭曲變態了。
唉,也不知道輕飄飄的幾句勸解與開導,能不能讓他從偏道上往正軌挪一挪,然後放一條生路。
希渺茫,同志仍需努力啊。
潤土鑽進車廂之後,便見將軍靠坐在車廂壁窗旁,他眼睛上蒙著一塊紅紗巾,雖然此時臉仍舊有些蒼白,但卻沒有了之前慘淡的虛弱氣息,依舊是那樣而生畏。
潤土想起上車前,將軍夫人一臉張地告訴他,將軍吐了,要讓他再給將軍好好看看,是不是傷到了腑……如今看來,將軍只怕是在故意逗將軍夫人吧。
「將軍您找我?」
宇文晟幽幽看向自己的那一條斷臂,角含笑道:「即刻馭車去渡口。」
潤土不解,遲疑地問道:「將軍,那邊擺渡的船肯定被南陳國的人毀了,咱們還要過去嗎?」
「不必多問,聽令行事。」
「是。」
等在外面的鄭曲尺見潤土沒一會兒就下車了,便上前問道:「怎麼樣?此地不宜久留,你與他商議好了返回還是繼續前進?」
潤土向拱了拱手,然後才回道:「回夫人,將軍的意思是,繼續前往渡口。」
鄭曲尺現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主意,別的不說,還是很相信宇文晟當將軍的業務能力,聽完也就愣了一下,然後道:「既然他執意如此,那我們就聽他的吧。」
潤土見夫人一臉信服,完全不必考慮的樣子,像極了一位溫良恭儉的賢助,可觀將軍……
「夫人,將軍就拜託你多照顧了,我會先領一隊人抄近路到達渡口勘察況,若有埋伏便以短哨三聲為信。」
鄭曲尺有些意外:「你們要先去?可是……那好吧,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探路其實是一件危險的活,但凡有埋伏、有陷阱,都由他們這些探路的先頭部隊領了,但這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也不能在這上面置喙反對什麼。
「還有……」潤土有些言又止,那吞吐不爽快的樣子,都快不像潤土這撲克臉的形象了,鄭曲尺一頭霧水,奇怪地問道:「你是……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潤土看了看周圍沒人,便目深沉,小聲道:「還有夫人,也要注意保護好自己。」
「保護自己?」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你是說怕中途會有什麼意外是吧?」也嚴肅起臉,回以同樣鄭重:「好,我會盡全力護好自己與全車的人。」
潤土見將軍夫人完全沒有領會到自己真正的意思,眼底有些急,但又無可奈何。
他不是這個意思。
是將軍,他方才見將軍分明是一頭狼,可他偏披著那一層無害病弱的皮,就是為了將夫人「擇日而食」,但這些話他也不能說,否則就是背叛了將軍,但夫人救了將軍、救了他們所有人,對他們有恩,所以他只能委婉的提醒夫人。
要小心提防,別真被將軍「無害又病弱」的一面給騙了。
可惜鄭曲尺在某些事上,尤其的事上,就十分遲鈍跟大大咧咧,全然不知道潤土對的「惻之心」。
「總之夫人,多注意一下周圍的事……或人,莫要掉以輕心。」
他聲量放得很小道,生怕被車廂裡面的將軍聽到了。
鄭曲尺聽他地給自己待這些事,以為他是擔心這附近有敵方的斥候或探子,也回以小聲道:「好,我會注意的。」
潤土見將軍夫人還是半點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心裡也不由得默嘆一聲,將軍如此狡詐如狐,可夫人卻像小白兔一樣懵懂無知,他真擔心夫人最後會被將軍吃得一點骨頭都不剩。
「那我們就先出發了。」潤土正道。
鄭曲尺點頭,叮囑一聲:「你們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與我們匯合。」
潤土很久沒聽到這樣關切的話語了,他努力想回以將軍夫人一個和善友好的笑,然而他最後只了角的抖:「是,夫人。」
鄭曲尺:「……」以前總聽到有人形容「你笑起來比哭還難看」,還曾想象過這副畫面,如今沒想到真看見了一例真實的,還怪稀奇的。
目送潤土帶著人離開之後,鄭曲尺就上到車頂,留下的玄甲軍則馭車繼續朝渡口前進。
鄭曲尺眺前面:「那就是虎嘯關渡口了?」
渾濁的河流波濤不興地從北方蜿蜒而來,最湍急之迴流,拍打著津渡岸邊。
「對,先前將軍安排的船隻擺渡,如今只怕人亡船毀了。」玄甲軍一提及此事就愁雲滿面。
「沒有別的船了嗎?」
「這是巨鹿國,我們也是很艱難才弄來一艘船。」
鄭曲尺心底一直揣懷著一件事:「你們說,都耽誤這麼久的時間了,可後方的巨鹿軍為何一點靜都沒有?就算他們不清楚我們的位置,可我們跟南陳軍戰過,他們如今跑了,難道就沒有跟巨鹿那邊互通傳訊?」
「夫人的意思是……」
「你說,他們會不會現在就在渡口埋伏咱們?」
「嗯,潤土統領也是如此想法,所以才先行探路一番,我們一會兒不直接到達渡口,而是去到那裡……」玄甲軍指著一高地:「先觀察一下況。」
見他們安排得井井有條,鄭曲尺這才鬆了一口氣:「還是你們專業,呃,就是你們懂這些,我沒打過仗,更沒有跟這麼多人、幾方勢力戰過,我只能提提一些不的想法。」
「夫人,之前沒有說,但我們都很佩服你的能力的。」
玄甲軍四人,最高個的廖泰和,矮個的候志義,偏瘦的北北,型偏胖碩的槐胖子,眼下對鄭曲尺一臉推崇備至的人,便是北北。
槐胖子也揮舞著手道:「對啊,之前你出手那一瞬的英姿,簡直我們眼睛都瞪圓了,您不僅能製造出這一輛這麼厲害的盤龍馬車,還有一絕技傍,跟你一比,我們啥都不是。」
「將軍果然有眼啊。」
這四人也是真心實意地讚鄭曲尺,經過這一次的生死付,並肩作戰,革命的誼自然就悄然達。
鄭曲尺看著他們四張年輕的臉上,全是對自己的崇拜,了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就會這一兩樣東西,現在全拿出來顯擺了,你們快別再吹捧我了,要不然我一會兒都要找不著東南西北了。」
他們四人聽完,都被夫人這番幽默有趣的自謙逗得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五人在車頂上的笑聲,被車廂的宇文晟聽到了。
他向車頂,不由得在腦中想象著鄭曲尺此時歡笑開心的樣子。
好像總會被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惹得開懷大笑,的快樂也好像很簡單……而周圍人也容易被所染,被的緒帶著跑,一起笑一起愁,一起面對著即將要發生的一切。
「好像都來了吧……」
他推開車窗,看著不遠的黃河流,風吹起綠野盪的地波粼粼,蒼鷺覓食,渚灘與芳草那裡面又藏著些什麼不可告人的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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