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緒不太穩定，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微抖著。

    不敢再開車，這個時間傅司宴應該還在上班，憑著最後那點理智了個代駕。

    後來怎麽上樓、怎麽開門回家都不記得，渾渾噩噩如一行走的軀殼。

    坐在沙發裏，著前麵關著的電視屏幕裏映出自己的模樣，眼眶泛紅，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下落，顆顆晶瑩剔，滾燙的淚珠落在手臂上發燙，也渾然不覺。

    心髒好像被攥在一起，連呼吸都不順暢。

    沈熙沒想通為什麽是那種驚愕失措的表，是怕上前跟打招呼，是怕在商場門口聲嘶力竭地質問為什麽當年要拋下，還是怕那個大腹便便的首富看到不高興而遷怒於蘇婉。

    沈熙沒想通這事。

    想起自己當時舉著電話，一手拎著係上蝴蝶結的十英寸蛋糕。

    蘇婉其實看到了，的目在手裏的蛋糕上短暫落了一瞬，隨即就離開，像是被電到一樣，不敢再多看一眼。

    沈熙忽然覺得諷刺。

    三年過去，一直在長，以為自己遇到任何事都能理得很好，就像麵對葉盈、周姝曼時那樣，遊刃有餘地理好一切。

    但此刻才發現，這些遊刃有餘在遇見蘇婉的時候還是崩塌了。

    先前提到時的淡然冷漠不過是強裝出來的鎮定，在看過來的那一眼裏，心裏築起的堡壘轟然倒塌，震耳聾。

    輸得徹底。

    窗外的天空慢慢暗下，緩緩向窗外，夏日七點正是夕無限好的黃昏時刻。

    但沒看到夕，放眼去隻有暗沉沉的天空，空氣很厚重，混混沌沌的灰暗進室籠罩著。

    某一時刻，門口傳來輸指紋的聲音，嘀嗒一聲後開門聲響起，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沈熙腦子還有點遲鈍，茫然地抬眼，就看到傅司宴站在客廳裏，像從很遠的地方趕來，沒了往日裏的矜貴散漫氣質，正目沉沉的著。

    沈熙了，開口時嗓音有點啞，“你怎麽來了？”

    傅司宴沒說話，仍著。

    沈熙還想再問，下一秒就撞進溫熱的膛，被他摟在懷裏，臉蛋在他的肩膀，聽見他微促的呼吸聲。

    他抱得很，但又很克製，像是怕把傷到，神著不易察覺的張，曲著手肘緩緩著頭發，開口時嗓音沙啞，“沒事了，沒事的，熙熙。”

    沈熙還懵著，任由他抱著，半晌後才理清思路，輕聲問，“你都知道了，是爺爺告訴你的？”

    “嗯。”傅司宴輕輕拍著的背，低聲應著。

    “你，”沈熙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枕在他肩上，鼻息間是他上悉的味道，溫熱的膛仿佛是催化劑，剛剛安好的緒又開始翻湧。

    也不管傅司宴有沒有聽過的事經過，埋在他肩膀，聲音輕輕的在他耳邊說，“傅司宴，我遇見了。”

    傅司宴手臂驀地收，更用力地抱在懷裏，低聲問，“嗯，然後呢？”

    “也看到我了，”沈熙安靜地低垂著眼，“但沒理我，沒打算跟我打招呼。”

    傅司宴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嗯，然後呢。”

    “我還看到丈夫了，長得很醜，很胖，不是會喜歡的類型，但是他是雲城首富，很有錢。”

    “嗯。”

    “他們很恩，手牽著手，和以前跟父親一樣，但那個首富對蘇婉不太好。”

    “怎麽不好？”

    沈熙回想起當時的場景，緩緩說著，“蘇婉當時拎著很多東西，在車邊站著等他，司機就在車裏坐著，卻不肯下車給開門，而且那人過來跟說了幾句話直接就上車了。”

    “那是不好的。”

    “對，”沈熙繼續說，“父親以前就不會這樣，他從來不舍得蘇婉提那麽重的東西，還幫拎包，給開車門，滿眼都是，無論走到哪都把照顧的很好。”

    傅司宴低聲，“嗯，以前有一次晚宴上見到過，確實照顧得周到，幫拎包，給剝蝦，期間服務生不小心打翻酒杯，還罕見了怒。”

    沈熙抬起臉，下意識問，“那當時傷到了嗎？”

    “沒有，”傅司宴看著，低聲說，“玻璃碎片濺在旁邊，沒傷到。”

    沉默片刻，沈熙忽然意識到什麽，低著頭，自嘲地笑笑，“我不該問這個的，怎麽樣都不關我的事。”

    傅司宴把抱，緩緩拍著的背，嗓音低沉，緩緩在耳邊說，“熙熙，我一直都在。”

    沈熙絮絮叨叨說了很多，他始終耐心聽著，拍著的背低聲輕哄。

    先前翻湧的緒慢慢平靜下來，埋在他懷裏哭夠了，抬起臉，看著他小聲咕噥，“我以後再也不去那個商場了，今天好倒黴。”

    傅司宴將散在臉側的碎發理好，給別到耳後，又了幾張紙慢慢掉眼角的淚，“你去那做什麽？”

    “買蛋糕。”沈熙說。

    傅司宴仔細地把臉上淚都去，才問，“那蛋糕在哪？”

    沈熙靠在他懷裏，聞言抬眼四張一圈，客廳裏空空，小聲喃喃道，“我蛋糕呢？我記得拿回來了，隨手放副駕駛的，應該還在車裏。”

    話落，剛要起，就被傅司宴拉住，重新按回沙發裏，“乖乖在這坐著，我去拿蛋糕。”

    “嗯，”沈熙乖乖地應他，“車鑰匙在玄關櫃子上。”

    想了想，又說，“應該在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嗯，在。”傅司宴拿起車鑰匙出門。

    他坐電梯下樓，走到停車場，一眼就看到那輛白的車子，蛋糕不在副駕駛，而是放在後排座椅裏。

    傅司宴提著蛋糕，又回到自己車裏拿了份文件，才轉朝著樓上走。

    電梯裏隻有他一個人，紅的數字不斷跳著，他隨意靠在廂壁上，微仰著頭，利落的下頜線繃，眸底緒晦暗不明。

    他的口像被什麽紮著，不過來氣，呼吸都發，他想起剛進門時看見的場景——

    孩垂著眼睫坐在沙發裏，抱著蜷曲的雙，眼角泛紅，鼻尖也紅紅的，淚珠一滴一滴地滾落，聽見開門的靜時，緩緩抬眸著他，臉頰的淚珠無聲地往下落，往日白裏紅的小臉沒一點，聲音輕輕的像一不小心就要散在空氣中，哽聲問他怎麽來了。

    那時的就像一把鈍刀子進他口，緩緩攪著，不見，卻一寸一寸淩遲著他的。

    傅司宴闔了闔眼，輕歎口氣，他以為自己能替擋下所有委屈，但在這件事上卻無能為力。

    ——

    窗邊浮著一層緋紅的霞，暗沉的天被浸染，一縷斜直直地照進室，明豔絢麗，得令人心悸。

    傅司宴回來時沈熙正坐在沙發上捧著手機打字，因為剛哭過，鼻尖還有點紅，他問，“跟誰聊天呢？”

    沈熙沒抬頭，一邊低頭打字，一邊回他，“林淺，跟說一聲明天不回老宅過生日了。”

    傅司宴將手裏的蛋糕放在麵前的茶幾上，“怎麽又不回去了？”

    沈熙將那一排字發過去才抬頭看他，“爺爺說明天有事，他不在家，不讓我回去。”

    傅司宴嗯了聲，又問，“那你想去哪兒過？”

    沈熙眼眶有點酸酸的，眨了眨眼，聲音有點發，“不知道，明天再說吧。”

    過了片刻，又說，“其實不過也行，就在家待著也好的。”

    傅司宴知道是因為今天到蘇婉所以連生日也沒心過了，他走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遞給，然後在旁邊坐下，“不想過就不過。”

    沈熙不覺得他有這麽好說話，詫異地回眸看著他，“你說真的假的？”

    “真的，”傅司宴說，語氣有些正經，“明天在家裏待著也行，我無所謂，既得利益者沒資格說什麽。”

    沈熙沒聽懂，“什麽既得利益者？”

    傅司宴一手撐著沙發椅背，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我明天休假，可以陪你在家待一天。”

    沈熙覺得他沒安好心，“我沒聽清，您說的是在家還是在床上。”

    傅司宴神坦，老神在在地瞥一眼，意有所指，“非得床上？家裏哪沒做過，沙發，浴室都行。”

    末了，他慢悠悠補充一句，“你來選地方，我這人不挑。”

    沈熙：“……”

    沈熙無語地看著他，傅司宴從沙發上起，站在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眉梢微抬，“確定在家過？想好了？”

    沈熙沒說話。

    “行吧，”傅司宴撈過茶幾上的手機，轉準備往外走，“那你再等我下，我出去一趟。”

    沈熙沒明白劇怎麽跳轉到這的，手拉了他一把，仰著頭有點疑地看他，“你出去幹嘛？蛋糕都已經取回來了。”

    傅司宴漫不經心道，“明天要是在家的話，套不夠用，再去買兩盒。”

    沈熙：“…………”

    很好，已經想象到明天自己是怎麽死的。

    沈熙捧起手機，徹底慫了，隻有還，“明天出去玩吧，我想了想，也是，生日哪有在家過的，我問問林淺有沒有推薦的地方去。”

    傅司宴了腦袋，“你想在家過也可以的，我一向都尊重你意願。”

    沈熙很想罵他一句，忍了忍，低著頭指尖飛快地打字，生怕下一秒真讓在家過，“不用、不用，出去玩好的。”

    傅司宴無聲地笑了。

    小姑娘眼尾有點紅，細的睫的，地垂在下眼瞼，小臉幹淨白皙，因為剛哭過，著點破碎的，不過緒看著倒是比剛才好很多。

    這會兒正彎著眼眸笑瞇瞇地跟林淺發消息聊天，傅司宴看了會兒，逐漸放下心，低聲問，“今晚想吃什麽？”

    孩從手機裏抬頭看，杏眸微熠，有星星在亮，“你要下廚嗎？”

    傅司宴眼底笑意很深，語氣著寵溺，“嗯，哄老婆。”

    他頎長的影消失在廚房，沈熙仍低著頭，心不在焉地跟林淺聊天，那聲老婆得耳發燙，心尖泛著麻麻的電流。

    電話和現實中是不一樣的，他嗓音低沉，刻意拖著尾音時不自覺就帶著慵懶的味道，像晶瑩的氣泡在耳邊很輕地開，那點殘餘的散開的水汽悄悄鑽進耳朵。

    ——

    【林淺】：明天你過生日哎，你就沒有想去的地方？

    【沈熙】：有，想去海邊玩。

    【林淺】：那衝鴨。

    【沈熙】：但我剛才想過了，時間不夠，就明天一天時間，來回會很趕。

    【林淺】：那要不要去遊樂園？

    【沈熙】：……去坐旋轉木馬？

    【林淺】：嗯，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沈熙】：我有那麽稚？

    【林淺】：沒有，那就再想想其他的。

    【沈熙】：……其實遊樂園也不是不行。

    【林淺】：裝吧你就。

    【沈熙】：……

    廚房裏時不時傳來輕微的響聲，沒過一會兒，食的香味慢慢飄出來，彌漫在空氣裏。

    沈熙丟下手機，起往廚房走，餘瞥見蛋糕旁放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隻顧著哭，沒見他什麽時候拿來的。

    沈熙彎腰拿起來，剛想去拆，傅司宴就端著菜從廚房出來，目往這邊看了一眼，“熙熙，等會兒看，先過來吃飯。”

    沈熙沒拆了，重新將紙袋放在玻璃茶幾，走到廚房門口，“那裏麵是什麽？”

    他正在炒第三個菜，鍋裏是最喜歡吃的紅燒排骨，傅司宴穿著簡單白T，休閑，遊刃有餘地控著鍋鏟，時不時翻炒幾下，勁瘦的小臂上有青筋鼓起，排骨在鍋裏打著滾，裹上一層濃鬱的醬。

    廚房裏炒菜聲很大，他估計沒聽到，沈熙欣賞了一會兒，慢悠悠地學著他平時的懶散樣兒靠在門框上，微微曲著條，吊兒郎當地沒個正形，“那文件袋裏裝的什麽？”

    “先吃飯，吃完飯再告訴你。”傅司宴說。

    沈熙老神在在地點了點頭，故作深沉地沉著，“嗯，也行吧。”

    傅司宴察覺到不對，空側頭看了一眼，小姑娘抱著雙臂，鬆鬆散散地看在廚房門口，半瞇著眼睛看著鍋裏的排骨，一副審視工作的樣子，傅司宴沒忍住笑了，“你學誰呢？”

    沈熙衝他微抬下，“你猜猜。”

    傅司宴邊炒菜邊逗玩，“算命先生？”

    沈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