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鍾後，涪王府。

　蕭蠻上的鎖鏈已經被解開了，侍曠雲早先在蕭蠻發作時就被嚇得在牆角暈了過去，涪王嫌棄地命人將帶走。

　室中，蕭蠻換了一裳，又自行調息了片刻。

　室別無他人，涪王於是就問出了他關心已久的那個問題:“阿蠻，先前的事，你還記得多”

　為什麽這麽問呢

　因為之前蕭蠻剛剛恢復正常的時候，他的表現就是帶著茫然的。這使涪王意識到，蕭蠻對於自己先前的變化並無記憶。

　蕭蠻到底是得了怪病還是中了邪他到底為什麽會這樣這種況以後還會發生嗎

　這些問題都必須要弄清楚！

　起先，簫蠻初醒的時候，涪王除了命人帶走曠雲，同時也還表達出了讓程靈離開的意思。

　當然，涪王也說了:“程俠醫高超，救治世子，本王必有重賞！”

　這個時候，程靈如果識趣，就該趕自己告退了。

　當然，程靈也確實是知識趣之人。簫蠻的份貴重得超乎原先的料想，這個時候應該要將空間留給他們父子二人。

　卻不料簫蠻偏在此時說:“不，程兄，請你留下。”

　涪王似不讚同道:“阿蠻！”

　簫蠻看著程靈道:“程兄，煩請你也聽一聽我的經歷。”

　他敢留人，程靈就敢聽。

　最終，涪王也拗不過簫蠻，他沒有再說什麽，算是默許了程靈留下。

　簫蠻反倒是沉默了許久，他似乎是在梳理思路，考慮措辭。

　等他再開口，語調是緩緩的:“我先前恍惚像是陷到了一種極深的黑暗中，像是有一個黑匣子，將我捆縛住。王……父王……”

　“咳！”涪王忽然陣陣咳嗽了起來，“咳咳咳……”

　他咳得好不厲害，蕭蠻連忙站起來幫他拍背，拍一陣之後，涪王緩過來。他將袖掩面，側過臉到一邊，擺手道:“阿蠻，你繼續說。”

　蕭蠻應一聲，就又坐回去。

　他繼續道:“父王，你說我先前忽然變得狂暴兇蠻，逢人便想攻擊，並且像是神力上，力量強大得不可思議，是這樣嗎”

　涪王說:“是，綁你的鎖鏈為千鍛鐵所製，接連捆縛二十圈，連我也不可能掙開，必須要用鑰匙。可是在你上，這些鐵鏈卻險些被掙斷。”

　蕭蠻雖然也是家高手，但他的武功絕對強不過涪王，所以，在他突然狂暴以後，涪王說他是神力上，那真是半點也沒說錯。

　事實上，在蕭蠻突然發狂的時候，要不是他邊站著的人剛好是涪王，換做其他任何人，可能當時就會沒命了。

　這句話涪王倒是沒有明說，隻道:“當時，連同本王在，王府所有高手都齊齊出，才終於將你製住……”並，綁了起來。

　涪王不必細細描述當時當時場景，隻簡略說了幾句，蕭蠻便足以想見當時的驚心魄。

　說到這裡，事的經過大略還原了，但是蕭蠻發狂的原因卻還是沒能找到。

　蕭蠻卻垂眸沉了片刻，忽然“嗤”地笑了一聲。

　涪王皺眉道:“阿蠻”

　蕭蠻說:“父王……不，王叔！”

　涪王目震驚。

　程靈也驚了，不是傻子，其實通過剛才的對話，約地像是有點覺到了蕭蠻和涪王之間的關系有些不對。

　但雖說是兄弟朋友，相互之間卻也並不是說一定就要毫無私——也有很多，不是嗎

　所以關於蕭蠻的份，程靈沒打算深究。

　沒想到，蕭蠻居然自曝了。

　程靈睜大眼睛看向蕭蠻，一向因為自持而顯得有幾分清冷的雙目，在此時突然眼尾上挑，竟、竟有些桃花眼的模樣。

　這一下，頓時就顯出了的年氣，甚至還出了些許雌雄莫辨的態。

　蕭蠻哪裡見過這幅樣子的程靈，當時也是一呆。

　頓時，室凝肅的氣氛就被古古怪怪地衝淡了些許。

　蕭蠻一笑，他對程靈拱手道:“程兄，見笑了。”

　程靈:“……沒有沒有，見笑什麽，咱們兄弟不說這個……”

　話沒說完，突然結舌，剛剛說什麽了

　、當著涪王的面，跟極有可能是魏國皇子的蕭蠻稱兄道弟

　程靈:……

　程靈目流轉，忍不住往涪王上溜。卻不想，涪王竟也是瞪著眼睛，一副瞠目結舌的樣子在看著蕭蠻。

　察覺到程靈的目後，涪王又連忙板起臉，恢復原本的威嚴神態。

　程靈忙就也收回目，不再看他。

　過了一小會兒，蕭蠻的緒似乎平複了，他才低聲說道:“王叔，當初我上京，一則因為不願與親近之人起爭端，二來卻是……”

　說著話，蕭蠻停了停，他看著程靈，有些話像是很容易說出口，有些話又怎麽都說不出口。

　那個時候，他深姨母迫，雖然份尊貴，卻困於宮牆之，形同傀儡。

　那個被他口口聲聲稱作母妃的人，在人前待他親切慈和，但在人後卻儼然另有一副面孔。

　他在外頭如果表現得好，有嫡子風范，並且被父親和朝臣誇讚，回頭私下裡見了，就會發瘋般往他上砸東西，罵他忘恩負義，是個白眼狼。

　“你想做什麽”會尖著說，“你是要竊取你弟弟的一切嗎你這個騙子！我被你害得那麽慘，你弟弟好不容易來到這個世上，你卻要在他上吸！”

　有無窮無盡的罵人詞匯:“你這個吸蟲，貪心鬼！我姐姐就是被你害了，你吸乾的才來到這世上，你憑什麽還要搶奪一切”

　那一聲聲的尖，那些鋪天蓋地砸在他上的東西，令他覺到，自己是何等的可恥，卑賤！

　他就好像是一條見不得的水蛭，生生從暗的田裡爬上來，迎接他的，卻不是的溫暖，而是世人的唾罵。

　他於是就想好好擺爛:那我就躺在底吧，誰又一定要爬上來呢

　可是他躺著也不行，他若是疏於功課，或因為不作為而被父親責罵了，回頭私下裡見了那個人以後，又會拿出皮鞭。

　鞭子一下一下打在他上，使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那個年不能反抗的孩，還是長大後心如死灰的那傀儡。

　那個人的尖銳聲音帶著哭聲不停在他耳邊縈繞:“你這個廢！你怎麽這麽不爭氣你是要氣死我嗎你怎麽對得起你母親耗盡心將你生下來”

　“你廢！你混帳……”

　“……”

　一聲聲，又一聲聲。

　蕭蠻就看著程靈，眼睛裡像是要滴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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