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二刻。
裴硯忱去紫藤院請安。
路過垂花門附近時,約聽到一陣琴音從側南方的方向傳來。
季弘見自家主子停步,他看了眼側南方的方位,對裴硯忱說:
“大人,那裏是碧水閣的方向,應該是薑姑娘在彈琴。”
裴硯忱收回視線。
“嗯”了一聲。
繼續往紫藤院走去。
老夫人正在前廳喝茶,見到他來,放下茶盞照例問了幾句近幾日外麵的況。
說完,才提起另一件事。
“祖母聽說,你最近在查薑家當年的案子?”
裴硯忱頷首,“薑姑娘說案子可能有疑點,薑家於我們裴家有恩,孫兒應該出手幫忙查一查。”
老夫人很滿意他願意幫忙的態度。
“晚晚現在無依無靠,這種跟朝堂有關的案子,由自己來查確實不容易。”
“還有一事,祖母原本想讓方嬤嬤盯著人去做,但祖母畢竟年紀大了,很多時候力不從心。”
“如果你有時間,祖母給你來做。”
裴硯忱點頭,“祖母請講。”
老夫人臉上笑意更甚,但說起薑家旁係那群豺狼之徒,又生出幾分怒氣。
“薑家旁係那些人,從三年前就想著吞占晚晚父母留下來的家業。”
“他們用了三年的時間來裝模作樣,一個月前,晚晚父母的守孝期剛滿,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想將遠嫁邑,急於將那些家產私吞腹。”
聽著最後這句話中的那兩個字,裴硯忱原本平靜的神忽而掀起幾分波瀾。
腦海中,像是有弦,冷不丁地發出錚響。
有什麽東西,呼之出。
耳邊老夫人的話還在繼續:
“那些家業,是這孩子的父母留給這個孩子的,不是讓那幾個貪心不足的旁係瓜分的。”
“雖然晚晚說家業會自己從旁係手中要回來,但那群人蠻橫不講理,我怕晚晚吃虧欺負。”
“硯忱,你讓人跑一趟,讓那些人,把吞進去的東西全吐出來。”
後麵這幾句話,裴硯忱沒怎麽聽。
待老夫人說完,他看向自己祖母,掩住眼底所有翻滾的緒,嚨滾剎那,聲線如常地問:
“祖母方才說,那群人想將薑姑娘嫁去哪裏?”
老夫人沒多想,回道:
“是邑。聽說是邑的一個縣令。”
得到答案,裴硯忱很快起。
他麵上看不出緒波,隻對老夫人說:
“孫兒明白了,這件事,孫兒會讓人去做。”
老夫人點頭,見他要走,又忙補充:
“晚晚手中應該有家業的底單,差人去鄴城之前,你讓人問晚晚要一張底單。”
裴硯忱腳步停住。
站在原地。
不知出自何種心思,離開之前,他看向主位上的祖母,出乎意外地問:
“既然曾經薑家對裴家有救命恩,那當初,我們裴家是如何還的恩?”
老夫人怔忪一剎。
沒想到他會問起這個。
但他問了,也沒打算瞞他。
這事早晚,都是要說出來的。
“我們裴家,還未來得及還這份恩。”
裴硯忱眉頭微蹙了下。
下一瞬,聽得老夫人又說:
“薑祖父為人灑,行善並不圖報,當初你祖父與薑家定下了一樁口頭婚約。”
“但至今,這門婚約,還未曾落到實。”
—
碧水閣。
薑映晚剛收了琴,就見紫煙匆匆進來。
“小姐,裴大人來了。”
薑映晚下意識看了眼當前的時辰。
不過才辰時四刻而已。
將琴給紫煙,往閣院外麵走去。
裴硯忱站在院外,並未進來。
他似乎有煩心事,周的氣息都與往日有些不同。
薑映晚走過去。
在兩人之間還隔著數步的時候,他忽而轉頭,朝看來。
漆黑的眸子如有實質,定定落在上。
眼神中帶著難以形容的審視和打量。
薑映晚不自覺地停住了作。
也不知為何,莫名對裴硯忱的這種眼神到發怵。
薑映晚緩了緩心神。
掩於長袖中的指尖一點點收。
輕聲詢問:“裴大人,這麽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裴硯忱的目在忐忑的清眸上劃過。
他收回視線,說:
“你這裏可有薑家家業的底單?”
“這兩日會差人去鄴城調查案子,正好順路幫你把薑大人留下的家業拿回來。”
薑映晚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不想欠他太多人。
父母當年的案子,是以曾經兩家的恩來抵。
若是再多牽扯別的,怕將來會還不清。
他話落,便委婉拒絕,“旁係的事,等父母案子了了,我自己回鄴城理就好——”
不等說完,他就漫不經心地拂袖打斷。
“不麻煩。”
“左右都要去鄴城辦事,不過是順路而已,而且……”
他掀眸,同對視,“祖母很喜歡你,怕你委屈,再三代讓我務必做好這件事。”
薑映晚止住音。
他話說到這份上,要是再拒絕,就是拂老夫人的麵子了。
“多謝大人,底單我有。”
他應得很快,“那你這兩日謄抄一份,我讓人依著單子去追回薑家的產業。”
說完,他沒多留。
很快回了翠竹苑。
季弘拿著一份文書等在門口。
見裴硯忱回來,他邁下臺階,將文書遞過去。
裴硯忱接過。
但沒有看,徑直往裏走。
待走到廊下時,他腳步短暫一停。
對後麵的季弘說:
“等薑姑娘把底單謄抄完,讓自己送過來。”
季弘有些不解。
但他沒問,直接應下。
下一瞬,裴硯忱去了書房。
寬大的書桌上有許多待理的文書和信件,可他一點都沒看。
隻站在窗前,反複揣那個真實到不像是夢的夢。
繼而從中抓取與現實相重合的地方。
整整一天的時間,裴硯忱都沒有出門。
夜幕降臨,他將書房中的文書整理好,轉而回了臥房。
放在以前,他都是到深夜才會回臥房。
因為隻要進夢境,那些畫麵就會進腦海。
他厭惡這種離掌控的陌生緒,更不喜夢中的他被一個子輕而易舉影響心緒。
但今日,他早早就躺在了床上。
裴硯忱迫切地想知道,那些真實到仿佛真正發生過的事,到底是不是夢。
如果是夢,他夢中的人,又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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