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後傳來的聲音，徐輝緩緩轉過頭。

    他臉頓時一白，訕訕地放下了手。

    “我這頭疼，可能是昨天晚上落枕了。”徐輝尷尬地解釋道。

    在林的到場，以及其他人的袖手旁觀之下，一樓的鬧劇無疾而終。

    李強穿著鋥亮的黑皮鞋，邁著外八字朝前走了兩步，然後用手背撣了撣自己的前襟。

    “徐副鎮長還有事嗎？”

    “若是沒什麽事的話，食堂也快開飯了。”

    “我一大早從縣城趕回來，忙著銷假上班，連早飯也沒來得及吃。”

    “現在，我該去吃午飯了！”

    說完後，李強側從徐輝旁邊走過，然後他的跟石頭塊一樣的肩膀，還是“不小心”將徐輝撞了個趔趄。

    偏偏在這種時候，徐輝也隻能幹瞪眼看著。

    林抬手了鼻子，強忍著笑意。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時間也確實不早了。

    “大家該忙的趕去忙，該吃飯的吃飯。”

    說完大家陸續散去，自己也走了。

    林上樓拿著自己的飯盒，直接去食堂打飯回了住。

    蕭衍不在家的時候，一個人也懶得開火。

    從食堂打了一份米飯，一葷一素兩個菜。

    回到住小廚房，將餐桌前的窗戶打開，然後將飯菜擺在了桌上。

    隨後從碗櫥裏拿出一個碗，從封罐裏抓出一小撮炒製過的海苔。

    又從另一個小罐子裏抓了一小蝦皮。

    海苔碎和蝦皮放在碗底，然後直接倒暖水瓶裏的開水泡發，最後撒上一切碎的小蔥花。

    用來配米飯的一碗湯就做好了。

    聞著鮮開胃的速湯，林隻覺得胃口大開。

    將這碗湯也端到窗邊的小餐桌上，就著窗外吹進來的清涼微風，滋滋地吃了起來。

    林一邊吃，一邊看著窗外的院子裏的風景。

    夏日炎炎，斑駁的的樹葉地隙中穿，灑向地麵。

    這樣的中午，尤其是吃飽喝足後，最讓人生倦意。

    每年當中的這個時候，太最是毒辣。

    單位的上班時間也調整到了夏季的作息，推遲到下午三點。

    簡單收拾完廚房後，林打了個哈欠。

    想著是趁著這個時候，去戶外涼轉一圈？

    還是幹脆回屋睡一個午覺？

    很快，睡午覺的想法就被否決了。

    隨著斜對麵徐輝家的小廚房逐漸飄香，院子裏的人也陸續回來，越來越熱鬧。

    尤其是當徐輝從食堂打著飯菜回來後，他的後窮追不舍地跟著好幾個人。

    正站在窗邊的林定睛一看，好家夥，這幾個人看起來好眼！

    咦，這不是那產婦的婆家人嗎？

    雖然產婦生死攸關、命懸一線的時候，這些人都沒有出現。

    陪在產房外麵的，主要都是產婦的娘家人。

    可當產婦以命相搏，誕下一名健康男嬰，且母子平安後，婆家人一下子都冒出來了。

    聽說不僅對住在鎮醫院的產婦嗬護備至，連殺了好幾隻老母補。

    還上了產婦老公的叔伯兄弟一起，今天一大早就堵在單位的鐵門外麵找徐輝“說理”。

    其實這件事，歸結底，雙方都理虧。

    按照現在的政策，這一對新婚夫婦確實是沒有準生證，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可偏偏徐輝在理這件事時，手段過於激進。

    若不是及時出手，必定會一兩命，不好收場。

    若雙方都能坐下來好好談，想要解決好也不難。

    偏偏，徐輝在平日裏的工作上得罪了太多人。

    就他單獨把計生辦主任吳姿一個人留下背鍋這件事，已經寒了吳姿的心。

    這回徐輝塌房，吳姿隻袖手旁觀而不落井下石，已經是手下留了。

    至於今天上午剛回歸崗位的武裝部部長李強，單看他回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知道他和徐輝，平日裏也定是勢同水火。

    在這件事上，他肯定是不得徐輝越倒黴越好。

    李強讓保衛的黃叔將單位的大門全部打開，就是想給存心想鬧事的人行方便。

    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關著門時氣急敗壞想要衝進來的，接過卻沒那個膽子。

    一直在外麵等著，直到徐輝從單位出來。

    “徐主任，原來你家住這裏呀！”

    “我們在鐵門外麵等了你一下午，可算是讓我們找到你了。”

    “昨天你從鎮醫院後門悄悄溜回家，我們就撲了個空。”

    “幸好今天提前做好了準備，派了個人在後門守著。”

    “否則想要見你一麵，還真是難呀！”

    說這話的，是一個流裏流氣的小青年、

    他角叼著一狗尾花，雙手抱歪歪地站在前麵，斜眼睥睨著徐輝。

    而站在他後的幾個人，更是眼神不善地上下左右地打量著他家。

    徐輝黑沉著臉守在自家門口，看著來者不善的幾個人強裝鎮定。

    “你們究竟想幹什麽！”

    “如今是法治社會，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一聽這話，站在前麵的小年輕頓時就不幹了。

    他將裏的狗尾花扯出來往旁邊地上一扔，隨後又狠啐了一口唾沫。

    “姓徐的！你還知道現在是法治社會？”

    “我小嫂子都九個多月的孕了，你們帶著人強行衝進我哥家給人打針的時候，怎麽不提法製社會呢？”

    “更何況，我們現在隻是站在院子裏，半步都沒踏進你家門檻，哪來的私闖民宅一說？”

    “如今我們站著的這個院子，應該是公家的嗎？”

    “法治社會，人人平等。你們能站，我們怎麽不能站了？”

    徐輝脖頸漲得通紅，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徐輝家的小廚房，早已在外麵鬧出聲響時，裏麵就停止了靜。

    係著圍的徐夫人，慢慢地從小廚房探出子來。

    的邊，還牽著一個雙眼瞪得溜圓的小姑娘，不到兩歲的樣子。

    徐輝聽到後的靜，扭頭狠瞪了自家人一眼。

    “滾出來做什麽？還嫌不夠丟人？進去！”

    徐夫人子一，眼眶頓時有些發紅。

    但也顧不上別的，彎腰抱起地上的孩子夾在腋下就往屋走。

    一邊往裏走，一邊心中氣不過。

    裏罵罵咧咧地同時，一掌拍在了小姑娘的屁上。

    接著，小姑娘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徐家這邊一出接一出的熱鬧，很快吸引了整個院子裏人的注意力。

    可是這種事不同於別的事，輕則跟著一起牽連，重則前程和工作不保。

    不管是出於哪條原因，大家自然都是盡量不過來沾邊。

    倒是站在窗看著的林，有些心疼那個無辜挨打的小孩。

    其實這一件事，心中已經有了解決的方法。

    可一來，現在還不是時候。

    二來，就算想要站出來解決，徐輝也不會領。

    不僅如此，十有八九還會怪越界，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自己先看著辦吧。

    左右事鬧到現在這個地步，最多不過就是想訛點錢，或者談點什麽有利的條件。

    恰在這時，院子門口溜進來一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林認識，正是那天送小蝦的那一位。

    小姑娘應該是管吳姿姑姑，看樣子應該也是姓吳。

    看著院子裏突然多出來這麽多人，小姑娘先被嚇了一跳。

    可當的目調轉向這邊時，剛萌生退意的眼神瞬間一亮。

    隻見小姑娘沿著院子牆底下往這邊走，最後停在了的窗戶底下。

    小姑娘聲音小小的，甜甜的，眉目如畫，漆的眸子亮晶晶的。

    “姐，你想不想跟我出去撈蝦？”

    小姑娘踮起腳尖道，眼神裏都是期待。

    聽到這一聲姐，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了。

    來到鎮上後，吳家的這個小姑娘，是第一個把當普通朋友來往的人。

    “行，走吧！”林笑道。

    反正就以現在院子裏這個吵鬧程度，今天這個午覺是別想睡了。

    相反，現在外麵火辣辣的，大橋底下反而是涼快又安靜。

    除了流水聲，清靜地很。

    小姑娘顯然沒想到林會答應地這麽爽利，角都止不住地上揚。

    “我有網兜，就藏在大橋下的橋裏。”

    “姐，你廚房有小桶嗎？我們可以再拎上一個小桶。”

    小桶？

    廚房自然是有的。

    別人家用的木桶，都是村裏的木匠做的。

    實用倒是實用，隻不過傻大笨，拎起來沉。

    不像小廚房裏的這一對小桶，是蕭衍讓家廠裏的老師傅特意給箍的，十分輕巧。

    兩人一人拎了一個。

    小姑娘剛將這小桶拿到手裏，一下就發現了其中的妙，有些不釋手。

    林看著那歡喜的樣子，笑道：“既然你這麽喜歡，等哪天姐離開鎮上的時候，把這對小桶都送給你，好不好？”

    小姑娘一聽這話，頓時喜笑開。

    不過隻一會兒功夫，就反映了過來，小臉也馬上就垮了。

    雙手拎著前的一隻小桶，噘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小聲道：“姐，我不想要這小桶……”

    “我更想要你留在鎮上！”

    林心中一，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笑著抬手了小姑娘的後腦勺。

    過了半晌，待兩人走到橋底下後，林才道：“我離開鎮上也沒關係，你可以來找我呀！”

    “你可以好好念書，過幾年去清河縣城上初中、高中，甚至今後還可以去廣市上大學。”

    “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經常見麵了。”

    小乖乖歪著腦袋抬頭看，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嗯，好。”

    “姐，我保證聽你的話，會好好念書的。”

    林見這麽乖巧，忍不住存心想要逗逗。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寫作業吧，我自己留下撈蝦就行。”

    小姑娘當下就急了。

    原本手裏的漁網都要出來遞給了，一下又了回去。

    “不行，不行！”

    “今天先不算數，從明天開始，好不好？”

    小姑娘仰頭看著林眼中那星星點點的笑意，頓時明白是在逗自己玩，小臉當下一紅。

    隻不過小姑娘也不惱，反而指著河堤下遊的一石壁道：“姐，那邊有石蘭花，你看見了嗎？”

    “我剛剛看你的窗臺上禿禿的，什麽都沒有種。”

    “要不然，我幫你挖些石蘭花回去吧？”

    “這石蘭花好看又好養活，隻要撿些小石子，用水泡著，它自己就能長得很好。”

    “還會開花呢！”

    林順著小姑娘所指的方向過去，果然看見了許多石蘭花。

    這種植的葉形很好看，若是在窗臺上養上兩盆，看著就心曠神怡。

    “行，我們先去撈蝦，一會兒再挖些回去。”

    說完林還特意湊到小姑娘耳邊，小聲道：“正好，我房間裏還有兩個桃罐頭。”

    “一會兒我們撈完蝦回去，就悄悄回房間把桃罐頭吃掉，你一個我一個。”

    “吃完後，我們把那裝桃罐頭的玻璃罐子洗出來，種這蘭花正好。”

    小姑娘一聽桃罐頭，當下悄悄咽起了口水。

    可想起家裏大人說的話，卻隻能心口不一地連連擺手拒絕。

    “不用，不用。我一點都不想吃……”

    “那個，我們還是先去撈蝦吧！”

    沒想到，林這簡單的一句話，直接把小姑娘平靜的心湖都給撥了。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小姑娘明顯開始走神，時不時地悄悄打量著林。

    很明顯，的小腦袋瓜子裏，理智和正在拚命做著鬥爭。

    這些小作，都被林看在眼裏。

    一方麵，覺得小姑娘很可，有些想笑。

    另一方麵，多有些心疼。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兩個人拎著兩個小水桶，將漁網放回原來的地方藏好後，滿載而歸。

    回到院子裏的小廚房，才講講兩點。

    林將小姑娘進小廚房後，反手就將廚房的門反鎖了。

    就在小姑娘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林朝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噓！”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誰也不說。”

    接著，林從碗櫃的最上麵，拿出了兩個桃罐頭。

    林將桃罐頭放在桌上，接著又拿出了兩個大碗和兩個勺子。

    啵~，啵！兩聲。

    兩個桃罐頭同時被打開了。

    林直接將兩個罐頭分別倒進了大碗裏，然後一人一碗。

    “快坐下，我們要開啦！”

    林頑皮地笑著，一屁坐下後，示意小姑娘趕吃。

    “快吃，吃完你還要教我種花。”

    “等到了三點鍾，我還要回去上班呢。”

    其實這種桃罐頭，對於鎮上的人家來說，已經不是什麽稀罕了。

    逢年過節，或者家裏來客人了，買一個罐頭打開，就算是加一個菜。

    最後這個菜，基本上都會落家中孩子的裏。

    隻不過如今家家戶戶的人口都多，孩子也多。

    最後究竟會落哪個孩子的裏，那就不一定了。

    林吃到一半，發現對麵的小姑娘不知不覺已經紅了眼睛。

    一邊大口吃著，一邊掉眼淚珠子。

    林嚇一跳，趕掏出手帕幫沾眼角。

    “怎麽了這是？”

    小姑娘停下作，慢慢地抬起頭來。

    “原來桃罐頭是這樣的味道，這麽好吃！”

    “家裏的好東西都不夠哥哥和弟弟吃的，我還從來都沒有吃過，嗚嗚嗚。”

    聽完這話，林的眼眶不知不覺也紅了。

    了小姑娘的腦袋，聲道：“沒事兒，你好好讀書。”

    “等以後你長大了，自己想吃多就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