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手猛地拉住了他。
陳桔手掐在陸錚的手腕上,氣得口不斷地起伏著。
“陳喜!”他猛聲喝道。
“在!”外間竄進來一個人,笑得見牙不見眼。
“送陸督主出宮!”陳桔神複雜地看著陸錚,恨聲道:“別髒了灑家的地兒!”
“好嘞!”陳喜彎腰湊上來,對陸錚怪氣道:“陸督主,哦不,您已經上了辭表,陸公公,請把——”
陸錚對陳喜的嘲諷置若罔聞,他隻是再次恭敬地朝著陳桔磕了一個頭道:“這些年,多謝義父栽培,義父今後多保重……”
說完,徑自起,大步離開。
陳喜看著邊上的酒,瞬間明了,忙將酒揣好,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出了宮門在讓他喝。”陳桔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癱在搖椅上:“他既然從不屬於這裏,天高雲闊,便讓他出了這紫城吧。”
陳喜頷首:“幹爹,擎好吧。”說著,走了出去。
兩個人剛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間忽然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一個人,來人跑得急,幾乎是摔了進來。
“幹爹,幹爹——”陳棋接到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幹爹,放過老三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跪著爬了過來:“老三不好,向來您最疼他了,若是他哪裏做得不好,兒子願意代他贖罪,求求幹爹給他個機會吧,孩兒求您了……”陳棋邊說便哭,不斷磕著頭。
“幹爹,打小您就教育我們,雖然紫城裏冷漠,我們這等子不男不的也不過是個件兒,可不能自個兒看輕了自個兒,要自己把自己當個人,要有兄弟義,要有人味兒……幹爹,這都是您教兒子的啊……幹爹,求求你饒了老三吧,老三他雖然話,可為人麵冷心熱,是個好的……”
陳桔搖晃著的搖椅,慢慢停了下來。
他忍不住轉頭看向麵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陳棋。
“我收了你們四個,你是最不顯眼的一個,卻是話記得最清楚的一個。”陳桔認真地看著眼前額頭磕出了海拚命磕頭求的陳棋。
“你都不知道他犯了什麽錯,便冒失地衝上來求,你能代他去死?”
陳棋先是搖頭又猛地點頭:“兒子不知……隻是看幹爹如此生氣,顯然是老三惹火了幹爹,若是能描補,孩兒願意替三個去死——”
陳桔起想要站起來,卻險些從搖椅上摔下來,陳棋忙上前扶穩了他。
陳桔如今老了,手上皮鬆鬆垮垮的,他也慨著,“老了啊。不服老不行啊。”
他剛下地,後的搖椅搖晃了兩下,裂開了個。
陳桔看著搖椅,也跟著歎了口氣:“老家夥也老了。”
陳棋連著搖頭:“幹爹一點都不老。”
陳桔諷刺一笑,“灑家曾經跟你們說過那麽多的話,但是也說過,做奴才的,要事事以主子為重,想主子之所想,急主子之所急……”
陳棋點頭:“這個兒子從不敢忘。兒子現在在承乾宮當差。”
承乾宮是太子的住所,陛下前幾日已經下旨封了太子。
“你小子是個有大造化的。”陳桔似是欣地笑了笑。
“去吧,當好你的差!”陳桔從他手中出手:“灑家做事,還不到你小子來置喙,等你有朝一日能做主了,再來做灑家的主。”
說著,朝陳棋的後屁踹了一腳。
門外的六福見狀,趕忙拉著陳棋離開了。
陳桔瞥了心虛的六福一眼,麵上似是欣似是難過,眼淚緩緩落下。
不多會兒,門簾再次掀開,六福道:“陛下問您上次茲國進獻的浮裘,放在哪了。”
陳桔幹眼淚,對六福道:“可是五彩線蹙龍,各一千三百個,再綴上九真珠的那件?”
六福點頭:“正是,陛下說是要送給皇後娘娘。”
陳桔走到門邊,“在庫裏,這就去尋了去。”
等開了庫將浮裘送到陛下麵前時,南宮燁看了陳桔一眼。
笑著將服打開,給清批上,兩個人說著話,他心微微一,剛要湊上來,被兩個小兔崽子給打斷了。
清眸間含笑,南宮燁心水,低聲道:“你晚上等著——”
說著,看了兩個孩子一眼,這才從長春宮裏出來。
等回到了乾清宮,剛落座。
陳桔將茶水端上來:“陛下,可是累了?要灑家給您按按脖子鬆快鬆快?”
南宮燁搖頭:“不必了。”說著,他端起茶盞,再次看了陳桔一眼。
“你可是哭過了?”
陳桔連連搖頭:“哪裏,風沙迷眼睛裏了。”
南宮燁不信地看著他:“風沙?這紫城的風沙要多不識抬舉,敢往你陳公公的眼睛裏紮?”
陳桔賠著笑:“可不是——”
南宮燁見陳桔不願多說,也不為難他:“若是累了,你就在邊上瞇一會兒,有時候跟朕說說話便是。”
“六福雖然沒你伶俐周到,可現在也能獨當一麵了,你調教出來的都很好。”
南宮燁說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隨手將一個請辭遞了過來。
“朕記得,西廠的提督陸錚,也是你提拔上來的,為人機智穩重,能堪大任,辦事朕也放心,可不知為何他忽然上了辭表,可是有什麽朕不知道的為難事?”
陳桔眼眶紅了,跪地道:“陛下贖罪,是老貨的錯。”
“哦?你先起來再說。”
陳桔將陸錚乃是陸家後人,自己先前到過陸相救命之恩的事,簡單的說了下,中間本想將陸錚並沒淨的事說出來,可他想到嘉妃的肚子……
又想到自己已經理了……
於是道:“如今他想回陸家祖宅供奉先人,奴才便應了……”
南宮燁本是奇怪,淨宮的太監大抵是不願意辱及先人的,怎麽會自請離宮……
可他素來信任陳桔,陳桔素來是以他為重,小時哪怕自己手不小心劃破了口子,哪怕自己都不覺得疼,陳桔也定然是要心疼得夠嗆。
因此南宮燁並沒多說:“既然你都安排好了,便就這樣吧。”他說著,拿起一旁的筆批複個允。
宮外一匹馬車等了許久,也不見陸錚出來。
嘉妃從早上起,兩個眼皮就不停地跳,因此不顧孕執意來宮門等。
直到一匹馬車緩緩駛來。
嘉妃正奇怪著,便看到馬車緩緩在麵前停了下來。
掀開簾子一看,便當場嚇得然變。
陸錚七竅都在流著,顯然是中了劇毒,他氣若遊地看著嘉妃,似乎是想要給一個笑,手剛舉起,又重重地摔落了下來——
嘉妃目眥盡裂,“陸錚——”
角落裏,遠遠看著這一切的陳喜嘿嘿一笑。
什麽才痛快,便是讓他活著見自己的心上人,一點一點,回天乏力。
死在心上人的麵前才夠心。
若是送出宮是死了,還有什麽意思?
因此,他是耗到了到了宮門前,才將酒給陸錚灌了下去。
陳喜滿意地看了會兒,轉哈哈大笑,這才背向宮門,慢悠悠踱著步子,回宮複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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