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三章盤影下

“當然了,大火并沒有困住我,我逃出來了。”

千芊說話時一直保持笑意,很輕描淡寫的模樣。大概是時間實在過去太久了，又大概是，真的并不在意這些。

“之后呢？”師清漪輕嘆口氣,說。

千芊道：“之后麼,因為他們都懼怕我,見火燒的法子不奏效,就改換其它的。消息傳得很快,那一片的人都知道了，越傳越離譜，甚至府也下了告示捉拿,其中不乏能人異士,我當時了人人喊打的妖。”

雨霖婞中人，聽這故事顯然聽出了一肚子火：“好心當作驢肝肺，養蛇的你理他們？說心里話，我雖然覺得你天天搗騰蠱啊蛇啊尸什麼的，忒重口味了點，但我實際上也覺得沒什麼的。不然我能跟你坐一塊？我分分鐘踹你下去。”

千芊笑道：“多謝雨小姐屈尊紆貴，與我同坐一船。”

雨霖婞隨意一的長發，微微帶了些卷，正在往下滴水：“再說了，妖怎麼了？知道妖怎麼定義的麼，最基礎的標準就是長相能夠得上我貌一半，那才有資格妖。人家你妖，你該高興，至長相達標，你丑你就得哭。”

師清漪牙酸骨頭寒，笑著拍了雨霖婞一把：“妖，你讓千芊把話說完。”

雨霖婞哼了聲，不說話了，氣氛卻活泛了許多。

千芊又笑了笑：“我無容，但是煉蠱已經到了關鍵之，無法離開。而且我很需要尸，為了保持煉蠱的進展，我一面躲藏，一面會繼續搬運尸回來。可是次數過多，那些人也明白我需要尸，所以我難免地還是被發現了，那一次，我遇見了阿阮。”

“幫了你？”師清漪道。

千芊點點頭。

“我有一事不明。”神卻突然開口了。

“什麼？”千芊看向。

神總是安靜傾聽，一旦說話就一針見：“為何不易容？倘你易容尋常百姓的模樣，時常更換臉模，他們要尋到你絕非易事。做這些也方便多了。”

沖鋒艇上一片靜。

“其實那時候我的易容水平并不怎麼高明。”千芊慚愧道：“易容總是很難的。一張臉，千家技，萬般事。”

“的確。家姐自小研習易容臉譜之工，不分寒暑將近二十載，才將將有所。”神頷首，安靜看著：“所以你后來跟什麼易容大師研習過麼？”

“是。”

“是阿阮。”神眸子深邃若夜。

“……是。”千芊抬起頭來。

師清漪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變化，垂眸沉起來。

神淡笑：“阮大人當真是個懷絕技之人。我問完了，你繼續罷。”

千芊面上有了幾分恍然之：“那時候我就躲在山林里，煉蠱的時候幾乎與世隔絕。我造了間木舍，平素起居用，但是煉蠱卻在附近的山里。我將尸儲藏在那里，時常一待就是一日，阿阮也待在那陪著我。里都是尸，蠱蟲滿地爬，還是愿意待在那里。沒人喜歡我做這些，我以前總是一個人，那段日子卻不同了，會跟我說話，下廚做飯，我想要的又不方便外出，就出去給我買。”

“總是待我很好。我想要什麼，都會給我，除了”千芊聲音低了下去：“后來蠱蟲終于煉好，我讓取名字，才它極樂凈土。我們清理了那一片的尸，阿阮替我易容，我換了個份在那里醫治瘟疫，直到疫得到控制才離開。這之后，我一直跟著，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師清漪心底斟酌了一番，這才輕輕問道：“阿阮的臉……長得跟我很像麼？”

千芊安靜下來。

過了一陣，千芊說：“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臉。不給我看。”

師清漪：“……”

神一臉靜默。

“永遠戴著面，還有你手上那串手鏈。曾經跟我說過，就是這鏈子的主人，這世上除了，再沒有人可以戴。戴了就會死。”千芊目飄到師清漪的左腕子上。

師清漪下意識也低頭看。

千芊道：“你手上有鬼鏈，如果戴上面，那麼看起來就和阿阮差不多了。”

師清漪：“……”

沖鋒艇輕輕晃著。

千芊看著師清漪，眼角有了一紅，也有點哆嗦：“我連真正的模樣都不未曾見過，卻總是跟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賤？我以前說陌賤，其實我比還賤。”

師清漪尷尬之下，連忙說：“沒有，怎麼會。就像神剛才說的，你是個好姑娘。”

沖鋒艇突然又晃了下。

這次晃得有點突兀，師清漪心里覺出不對，連忙抓住沖鋒艇邊沿的抓索：“大家注意。”

千芊恢復了緒，放出金和銀，神環視了一圈，師清漪幫照明。

看了一圈，什麼也沒發現，水底很平靜。

傲月高大，是負重涉水而行，它也暫時沒有什麼表示。

沒發生任何事，氣氛也還是變得張起來，雨霖婞示意風笙和蘇亦加快往前劃。

現在已經差不多出了之前的水，上方卻還是有遮蓋，麻麻地爬滿了類似藤葉的植，這些枝葉攀附在上方的穹師清漪開始還以為只是普通的穹仔細觀察才發現這頂是有著許多空隙的，枝葉很多都是依靠藤蔓的攀援能力凌空依附。開放式骨架穹頂給植提供了充足的合作用條件，導致植瘋長，現在周遭昏暗，暫時還看不太清楚，如果是白天來看，肯定會有過這些空隙下來。

兩邊也爬滿了類似藤蔓枝葉，呈現一個橢圓形，就像是穿行在一個爬滿植的腔道里。

不，準確的說，是骨架里。

師清漪抬頭沉默地看過去，覺這就像是一完整的巨大……蛇骨。

植就依附蛇的骨架而生，蛇骨一條一條的肋骨彎曲排列在蒼穹，藤蔓都扎在水里，有幾棵枝葉繁茂的水生樹傍骨而長，有些藤蔓就纏在這些水生樹上。

雨霖婞抬頭道：“天然大棚，種點黃瓜小番茄也好啊，你們看這什麼烏煙瘴氣的。”

隨著沖鋒艇的推進，兩邊甚至還長了沼澤地這邊特有的那種高高的草，一茬一茬的，水流繞過它們，打著旋兒。

手電偶爾會照到這種水草上，風吹開這些水草，近水草蜷在一隅蒼白的暈中，看起來有點瑟，而遠長長草影在黑暗中緩緩搖晃，誰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

雨霖婞說：“等等，看前面，又是什麼了？”

師清漪示意沖鋒艇往那邊劃。

(AdProvider = window.AdProvider || []).push({"serve": {}});“就知道又是尸。”雨霖婞見怪不怪：“那邊被水草纏住了，沖鋒艇不方便過去，最好能勾過來。”

長生在沖鋒艇上翻翻找找，翻到了一尾釣竿。以前用慣了自制魚竿，這是出來后第一次接現代的釣竿，盯著研究了好一陣，目瞬也不瞬的。

“唔。”長生將釣竿拉直，低頭沉。

“給我。”神朝出手，溫言道。

長生將釣竿遞給神，道：“阿，下次我釣魚，也能用這種麼？”

“自然。我和清漪買給你。”

神接過釣竿調整好釣鉤，瞄準尸一甩竿，吊線在空中甩出利落弧線，鉤子勾住了那尸的皮帶。

神開始收線，尸隨著收線的作往這邊劃過來。

尸呈趴著的姿態，神收線時皺了下眉，右手驀地一抖，那尸陡然在水里被帶著翻了個。

尸的正面了出來。

沒有正面。

臉，，手腳，只要是沉在水里的部分全被吃了，腹腔里是空的。

一時之間眾人的臉都有點沉，神低頭收了線，將釣竿拿給長生：“不必看了。尸邊緣齒痕尖利，撕扯狀，著力點分散多，是帶利齒的小東西群集所為。”

“食人魚。”雨霖婞盯著水面。

水面平靜，誰知道水底不是麻麻。

神沒說什麼，卻也沒否認。

“這邊也有水葬的習俗。”師清漪打個手勢，示意沖鋒艇遠離水草：“有的是喂了普通的魚，尸被分食需要一段時間，有時候一下水就沒了。有些人在尸上綁了繩子，下水之后，撈起來就了白骨，再將白骨帶回去燒化，或者打磨骨笛子隨攜帶。”

雨霖婞還有點擔心，在那琢磨：“在船上倒是沒事，就怕掉水里去。我們這沖鋒艇是充氣的，雖說耐用，也頂不住那些家伙追著一起咬。”

“傲月！”師清漪道。

傲月慢慢涉水過來。

師清漪眼神示意水底下，傲月看著，大腦袋點了點，鼻子里哼了兩聲。

“阿瑾。”長生拿著釣竿坐在船頭。

“嗯？”師清漪轉過臉。

“你看前面那棵樹。”長生拎著釣竿一指。

之前已經看過一些水生大樹了，眼前這棵卻是最大的，枝干虬結，比水邊上那種榕樹還要茂。大部分枝干都比水桶，有些手臂細的糾纏在一起垂向水面，加上附著的藤蔓，如同夜里佝僂著背照著水面的長發老嫗。

距離水面大約兩米多的樹杈上約攀了個影子，像是有人坐在那。

師清漪趕讓所有的燈都滅掉，一切徹底陷了不風的黑暗之中。

太暗，也太遠了，再加上枝葉藤蔓之類的干擾，饒是師清漪眼力特殊，這下子也有點判斷不出。

雨霖婞把夜視儀遞給師清漪。

這種夜視儀依靠紅外線像，溫度不同的，釋出的紅外線也有所不同，師清漪用夜視儀一看，視野里廓分化出來，發現那果然是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人。

沖鋒艇靠了過去，燈重新亮了起來，雖然那是個人，全還是戒備狀態，雨霖婞舉著手電在那人上晃了下，意思是率先打個警示。

那個人卻無于衷，好像沒看到似的。

“怎麼回事？”雨霖婞嘀咕：“瞎了？”

看那廓還是個人，孤零零坐在枝杈上，一副單薄安靜的模樣。渾都了，偶爾會因為寒冷而發著抖，卻也是因為溫度罷了，倒不是因為害怕。

這人很冷靜。

“戴著護目鏡。”師清漪說：“再靠近點。”

在黑暗中，為什麼要戴護目鏡。

沖鋒艇緩緩靠近，也許是水聲驚擾到了樹上的人，陡然抬起了頭。

隔得其實還有點遠，師清漪卻一眼看到的廓，臉頓時變了，急道：“……小姨。快靠過去，快點。”

長生眼珠轉了下，看向神。

神道：“莫要輕舉妄，在做手勢。”

那邊師輕寒也不說話，卻不停地在打手勢。

看那手勢的意思，是不要過去，也不要發出聲音。

沖鋒艇上一下子就安靜了。

“邊有東西。”神語示意，師清漪在師輕寒附近掃了幾眼，結果發現師輕寒旁邊的枝葉上纏了一圈壯的東西，被茂的樹葉遮著，乍一看像碩大的藤蔓，實際上卻是一條大蟒蛇。

那條蛇似乎在睡覺，一不。

砰。

沖鋒艇晃起來，而且越晃越厲害，下面好像墜了千斤墜一樣，雨霖婞氣得渾發抖，低聲說：“那些東西在咬我們的船。”

水波晃得越來越厲害，沖鋒艇更是左右搖晃，實在沒辦法了，風笙和蘇亦只能大力掄槳，繼續往前快速劃行，借此甩掉那些聚集在沖鋒艇底下的東西。

這樣的劃法帶起巨大的靜，樹上那條蛇突然就醒了，大腦袋抬起來，在半空中打個轉立了起來。

一雙綠眼在昏暗中幽幽泛，看向沖鋒艇。

之后，它腦袋一轉，盯著師輕寒。

師輕寒戴著護目鏡背對著它，手里攥著槍，一不。

沖鋒艇還在被水底下聚集的東西噬咬，師清漪看那條巨蟒距離師輕寒也就不過兩米，頓時冷汗直冒，一下子就沖過去開啟了發機，只聽轟隆一聲，得到力的沖鋒艇快速躥了出去，風笙配合著去控航。

因為在水面高速行，船底下那些東西就被甩開了，與此同時，那條巨蟒腦袋一立，張開大就朝師輕寒咬過來。

“小姨，跳！”師清漪大聲喊。

沖鋒艇就要經過大樹底下，雨霖婞開槍了，子彈打在巨蛇的眼睛里，出一片漿，巨蛇作凝滯了一下。

師輕寒跳了下來。

沖鋒艇朝那個方向一個漂移急轉，水花飛濺，到都是水霧，船上的人都被慣帶到了一起，師輕寒縱一跳，跳到了人堆里。

雨霖婞之前還舉著槍英姿颯爽地干掉了巨蛇的一只眼睛，這下突然慘一聲，沖著師輕寒瘋了似地狂喊：“喂！你哪里啊！”

“對不起！”師輕寒道。

那條蛇換了角度，朝沖鋒艇了過來，風笙就是一個急轉彎，蛇頭沖進水里，一堆人在一，神翻個，抱住師清漪，將護在懷里。

師輕寒在船上打了個滾，雨霖婞氣得渾發抖：“你有病啊！表姐比我大，你怎麼不去！”

師清漪氣得吐，心說我就在懷里，能到嗎？

“對不起！”師輕寒臉通紅，低低息說。

“阿笙它又來了！閃避！”雨霖婞大喊：“別再我了，你是瞎子啊一通！別以為你是師師小姨我就不敢你！夠十八次我就把你丟到水里喂食人魚！”

“對不起，我是……我是看不見。”混中，師輕寒耳都紅了，低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六一粽子節酷樂，麼麼噠0w0

看，好多粽子！人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