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六章神經病

絳曲放好背包,就那麼冰冰冷冷地站著，也不再說話了。

畢竟是江央平措上師舉薦過來的向導，師清漪想到自己以后肯定還有許多事有求于對方,所以即使這人脾氣古怪,不太好相與,也盡可能地保持著一貫的禮貌和溫。

客人不坐,師清漪也不便坐下,于是開門見山地輕輕說：“那地方太偏僻了,電子地圖指不上,我也沒有買到合適的地圖,請問你手頭上有麼，我想預備一份詳細地圖，以防萬一。”

絳曲打開背包,翻找了片刻，從里面拿出一疊折好的泛黃羊皮，遞給師清漪。

“謝謝。”師清漪由衷激道。

從這一點上覺得這個絳曲，唔不，是絳曲白瑪格桑央金曲珍加央拉姆卓瑪達瓦梅朵桑節江白桑旺加桑珠索娜，本質上還是不錯的，很細心。

因為作為一個向導，肯定是對要去的地方十分悉，相當于地圖，上自然不需要攜帶什麼地圖。現在這人帶了，大概也是為不悉地形的特地準備的。

師清漪收好地圖：“那去之前，請問我還需要另外準備一些什麼？我對那里并不是十分了解，雖然采購了，但是擔心準備得不夠充分。”

絳曲依舊不吭聲，只是遞過來一張紙。

臉上幾乎沒有表，眼神也像是凝了冰霜。

師清漪接過來一看，上面一溜的詳盡清單。

其中甚至包括那里有幾種古怪又危險的蟲子出沒，需要去某些藏民家里討要一種特殊的藏藥來驅蟲。

清單是打印的，師清漪看完后發覺自己果然準備得還不到位，幸好缺的都可以在縣城里買到，只是那什麼藏藥，一時半會的實在不知道應該去哪里找。

啪嗒一聲輕響，一個紅涂金的小瓶子擱在了茶幾上。

絳曲看著師清漪：“收好。”

師清漪揭開瓶塞聞了聞，一奇怪卻還算清冽的藥味飄了出來，于是笑著道了謝，將這驅蟲藏藥收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還想請問”師清漪為人謹慎，總免不了要做萬全的準備，對向導的問題自然也多了。

絳曲挨著沙發的盡頭坐下，出手機，氣定神閑地低頭看。

徹底無視了師清漪。

師清漪：“……”

……我還沒問完呢。

……再說你剛不是坐骨神經痛麼。

客房里陷了一種分外詭異的氣氛，靜了半晌，絳曲才抬起頭來，表漠然：“我要給我的負心人發短信，你不要吵我。”

說完，隨手丟過來一個冊子。

的準頭很好，似乎是特意瞄著師清漪最適合接的位置扔的。

師清漪輕松將那冊子接過來，翻開一看，里面都是打印的字，全面詳細地介紹了那地方相關的一切。

師清漪想到的，沒想到的，上面居然都有對應解答。

絳曲坐得遠，師清漪只看見低頭對著手機擺弄，估計是正忙著發短信。為了方便屏，右手手套取下來了，可以看見右手的掌心纏了幾圈繃帶，于是手形也不好怎麼看清楚。

師清漪嘆口氣，心說都已經是負心人了卻偏偏還要發短信聯系，又是以淚洗面又是坐骨神經痛的，人啊人，又是何苦。

別人的事也不想管太多，就坐在沙發這頭，安靜地翻看那本說明小冊。

翻到一半，手機倒是有了靜。

第一反應是等了一天，神終于來短信了，師清漪臉上浮現喜，點開一看，卻是一個陌生號碼，短信容都是藏文。

雖然不太懂藏語，卻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事實上，這也是正在等待的。

天葬臺那對神惶惶的夫婦來消息了。

當時借了那位藏民翻譯的手寫了一張藏文便簽，上面故意神神叨叨地寫了這麼一句話：“神早已知道你們做了什麼，我也知道你們做了什麼。你們需要的是真正的寬恕。”

然后下面附了的電話號碼。

果不其然，那對夫婦太害怕了，用這個號碼聯系了，大概是想通過得到妥善的解決辦法。

“不好意思，能請你幫個忙麼？”師清漪低聲道：“絳曲白瑪格桑央金曲珍加央拉姆卓瑪達瓦梅朵桑節江白桑旺加桑珠索娜小姐。”

再多說幾句這名字真的要斷氣了，但畢竟有求于人，還是個怪人，只好“禮貌”。

絳曲輕輕蹙了蹙眉。

“什麼？”顯然對師清漪打擾給負心人發短信表示不悅。

“麻煩你替我翻譯一下這條短信容好麼，我不太懂藏語。另外如果可以的話，請你代我回復一下。”

本來是計劃讓貢布幫忙的，既然眼前就有一位，就不必舍近求遠。

“解釋。”絳曲說話簡簡單單，冷冷淡淡。

師清漪心里暗喜，知道是愿意幫忙了，便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絳曲聽完，將短信容翻譯了一遍，師清漪點點頭，針對這條短信想了幾個法子去套那對夫婦的話，并將早已選擇調出藏文輸法支持的手機遞給絳曲，拜托絳曲回復。

之后一來二去的，或者師清漪自己說了，絳曲翻譯藏文，或者絳曲自己不知道編輯了些什麼鬼扯容的短信，騙得那對夫婦的短信來了一條又一條。

在忽悠這方面，們兩倒是奇妙的默契十足。

最后師清漪終于明白了。

原來這對夫婦也所知不多，就知道當時他們第一次發現音歌的時候，音歌在做一件很奇怪的事。

這件事就是音歌的眼睛在發，而且那時正看著一個男人。

那男人先前對手腳的，大概是不懷好意，被音歌看了一陣之后，突然發了癔癥般自己跪下來，從地上撈起一塊磚猛地朝自己腦門砸過去，砸得頭破流。

這對夫婦信仰虔誠，篤行鬼神，見了那雙眼睛有這麼可怕的魔力，以為就是神，剛好他們家出了點事，便請了音歌回家。

音歌不說話，也不拒絕，像個人偶似的，夫婦兩還特地給騰出了最好的屋子，好吃好喝地當神一樣供著。

結果過了幾天，他們發現音歌一不地躺在地上，那丈夫一探，發覺他們的神沒氣了。

冰冷，脈全無，來了當地最好的醫生過來診斷，醫生說已經是死去多時的癥狀。

夫婦兩自然嚇得半死，這死的不是一般人，而是神。

這地方有一種這樣的傳說，每個神都有不同的化來到人間，但凡迎接了神，家里都會帶來好運，除非這個神的化不湊巧到了消隕的時候，神又會化出新的化，轉投它，有種不斷往復回的味道在里面。

但死去的這副稱為“神囊”的子，則會帶來無盡的厄運與懲罰。

難怪他們會說什麼神亡于我，非我之罪過。

亦為我之罪過。

夫婦兩見厄運已降，實在沒辦法，就請來喇嘛超度了一夜。本來死去的尸要停尸七天，但這件事十分特殊，于是當夜裝綁紅繩的箱子里，第二天送到風水最好的尸陀林去天葬，希這副“神囊”能被神使鷲鷹帶向上天，傳達意愿，祈求寬恕。

之后才有了音歌在天葬臺“起尸”的那幕。

但凡來了天葬臺的尸，那麼長久的歷史里就沒見過再起來的，音歌這一復活，又被那些藏民當神跡了。

“你幫我再安一下他們，想個辦法讓這對夫婦徹底放心。”師清漪靠近絳曲，能清楚地聞到藏袍上熏的藏香氣息。

(AdProvider = window.AdProvider || []).push({"serve": {}});絳曲理完畢，遞還手機。

“謝謝。”師清漪接過手機，想了想，說：“這里像你這樣漢語這麼流利的，還真的很見。”

標準流利得就像是土生土長的漢人一樣，偏偏是一個通藏語的藏人。

絳曲淡淡道：“去過的地方多了，語言并不是難事。”

“你以前經常四走麼？其他一些民族的語言也會？”師清漪問。

“我要發短信了。”絳曲瞥一眼，噎住。

“你都說他拋棄你了，又何必還”師清漪不小心說了。

絳曲眼神更冷：“拋棄我了，我便不能與聯系了？”

“不是，不是。”師清漪趕站起來：“請隨意。”

“我每天都會與聯系。”絳曲面無表道：“每天都罵。”

師清漪：“……”

這意思是如果不罵回來，眼淚就白流了，坐骨神經就白痛了？

絳曲冷哼：“拋棄了我，不能罵麼？”

“這個……你也請隨意。”不知道為什麼，師清漪冷汗都出來了。

“我每天必須罵滿兩個小時。”絳曲冷冷道：“再說一次，你不要吵我，我今日還剩下一個半小時。”

師清漪：“……”

絳曲又低頭擺弄的手機了，仿佛客房的其他人都是空氣。

絳曲的手機是靜音的，聽不到短信的提示響，師清漪又看不到的屏幕，也不知道究竟發了多短信，回了多短信，唯一能知道就是的手指擱在屏幕上。

的手機還很新，像是新買的，和師清漪同一個白款。

師清漪只好接著看的小冊子。音歌還在浴室，沐浴時間久到離譜，都快趕上曾經的一小時又十六分鐘。

看了一陣，師清漪看見絳曲發短信似乎發個沒停，心里也的，像只爪子在那輕輕地撓。

這人都能給負心人發這麼久短信，自己難道不可以給自己的心上人發短信麼？

既然神久久不發短信過來，那自己可以發過去的。

這麼一想，師清漪頓時神清氣爽，將矜持拋到九霄云外，立刻拿出手機給神編輯了一條短信：“神，在做什麼？”

點擊發送，然后著手機在那等。

沙發那頭，絳曲的手指似乎就沒離開過手機。

過了一段時間，師清漪的手機震起來。

拿起來一看，里面回了三個字：“在想你。”

輕輕的，的，師清漪甚至都能想象到神角輕輕上揚時，那種攝人心魂的似笑非笑，眼眸深邃，如同溫的無邊黑夜。

的臉頰立刻滾燙了。

遠的絳曲繃著臉。

“我也好想你”這話在師清漪心里藏著，沒好意思發出去。

將那三字來來回回看了又看，盯著盯著比劃都像是拆開了似的，都快認不出來了，儼然揣了一顆可憐兮兮又可盈盈的懷春心。

“再往后面就不能跟你發短信了。”師清漪想到不久的將來，只得嘆口氣回復：“我到時候要去的地方非常偏僻，人煙罕至，手機是沒有信號的。我現在提前告訴你一下，那個地方做神之海，在達縣的霍西鄉。”

江央平措讓照鏡，說出了那句充滿暗示的話時，就猜到了。

那地方就是神之海。

那邊的絳曲手指還在輕手機。

過了一陣，師清漪又接到了神的短信：“我曉得那。諸事小心，該備的都要備好。”

“我明白的。”師清漪甜中到一心酸，很想聽聽神的聲音，最后還是忍住了，又發了一條：“對了，我跟你說件事。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很古怪的人，是我的向導。”

“有多古怪？”神來了消息。

師清漪抬頭瞥了絳曲一眼，看見絳曲木著的那張臉，跟寒冬臘月的冰棱子似的。

神也冷，但是對總有一種獨有的溫。

兩者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剛好絳曲抬起眸，那幽藍的眸子如同藍冰川，看得師清漪心里不由得一個哆嗦。

師清漪趕低下頭，默默打字：“就是特別怪。脾氣不是很好的樣子，但是這也沒什麼的，我還可以吃得消。名字特別長，足足三十二個字，還故意讓我不停地的名字，我都快斷氣了。”

“還有麼？”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