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三章一念思

師清漪邊綻出和的笑意,低頭快速地打起字來：“起來了，在吃早餐。”

點擊發送。

想了想，師清漪又接著補充一條：“吃的面條和油茶。你呢？吃過沒？”

明明是這種很簡單的，簡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日三餐吃什麼”問題,都能這樣滿心歡喜。許多東西橫亙在面前,沉重又敏,不可說，于是這些看似瑣碎絮叨的短信變了傾瀉的唯一口子,珍視無比。

著手機等神回信的間隙,師清漪扭過頭,朝寧凝那邊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

臉上的笑意讓寧凝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又咯噔一聲墜下去。

之前還云布呢,轉眼又春風拂面了,讓人不想都難。

寧凝以為這小妖終于盤算出了一個整治自己的終極毒辣對策，心里也有點發怵，臉上卻犟著不認輸，還是擺出了那副兇狠冷酷的慣常表，瞪向師清漪。

伴著輕輕的震聲，神的短信來了：“吃過了。也是面條。”

師清漪抿了抿，在輸框里繼續打字：“我想你了。”

輸完之后對著屏幕發了一會怔，又將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深吸一口冷氣，重新編輯發送了一條：“嗯。我吃完早餐還有點事要做，就先不說了，晚點我再發短信給你。”

“好。”神回復。

的短信總是很簡潔，隔著冰冷的屏幕，卻似乎傳遞出一種獨有的淡淡韻致，就像在師清漪耳邊低語一樣清雅低。

師清漪看著那個“好”字，垂下頭去，輕輕嘆了口氣，這才把手機放回茶幾，看著手機發呆。

短短幾分鐘，郁，喜悅，猶豫，低迷，寧凝只覺得翻臉比翻書還快。

師清漪突然抬起了頭，瞥著寧凝。

目冰雪一般掃過來，直看得寧凝一個激靈。

師清漪站起了，慢慢朝寧凝這個方向踱步過來，表有點似笑非笑的，寧凝眼睜睜地看著離自己的椅子越來越近，下意識又掙了兩下。

木蘭辭里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磨刀霍霍向豬羊。大概就是這味道。

“醒了？”師清漪笑起來。

寧凝這才發現師清漪是走向了旁邊的椅子，在跟那個男人說話，不是沖著自己，虛驚一場，于是又將師清漪里里外外默默地罵了個遍。

男人里的麻醉劑效用還沒有完全褪去，他勉強抬起頭，面下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師清漪，眼神朦朦朧朧的，渙散得厲害。

緩了一陣，男人那雙眼漸漸變得清明起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師清漪，居然好長時間沒眨過，也不說話。

然后他的眼睛睜大了。

他臉上戴著面，表之類的并不好怎麼去分辨，師清漪卻能敏銳地捕捉到他緒里流出來的那種震驚與古怪。

“你認識我？”師清漪下嗓子，低聲道。

男人嚨了一下，伴隨吞咽的作發出細微的“赫赫”聲，沒有回答。

“你認識我的，對不對？”師清漪看著男人的眼睛：“昨天晚上我跟你手的時候，天太黑了你看不到我的臉，現在你看清楚了？”

男人還是不吭聲，平靜了下來。

師清漪不愿與他多費時間，探手過去到男人面邊沿，就要掀開。

男人脖子梗著，劇烈地晃著椅子，顯然很抗拒。師清漪一下就把他的青頭鬼面揭了下來，男人痛苦地低嚎了一聲，隨椅子一起翻倒在地上。

他將臉朝向地板，想要掩藏自己的長相，師清漪卻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臉側那種一塊一塊的黑瘤狀突起，有些還是長條形的，猙獰可怖。

師清漪趕蹲下去撈起他的袖子一看，手臂上也全是可怕的黑瘤，脖子上也是，可想而知這種黑的東西遍布了他的，也難怪他會一黑遮得嚴嚴實實的。

……又一個。

師清漪腦海里晃過了師家地底那鬼面人面下的臉。

那張和神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臉，和眼前男人一樣，上面也布了這種可怕的瘤，上也全都是，仿佛惡鬼留下的烙印。

“你是啞？”師清漪看得心底發寒。每次想起那個和神相似的人，都極度不舒服。

男人里發出低低的含糊悲鳴。

那人也是啞。

師清漪卡著男人的下頜，將他的臉往自己這邊扳，聲音放輕了，說：“給我看一眼，我就把面還給你。”

男人抗拒的力道松了一些，師清漪終于順利將他的臉扳了過來。

男人的材很好，如果去掉那些黑瘤，他的面部廓也很順眼，臉底子有種劍眉星目的氣俊朗。

但是師清漪并不認識這張臉。

可以看得出那鬼面人的臉底子酷似神，卻分不出這男人的臉底子究竟是誰。

但是他好像認識自己？

師清漪越想越覺得蹊蹺，但男人是啞，問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要他寫出來的話，難度就更大了。

暗忖了一陣，師清漪琥珀眼珠轉了下，替男人重新戴好面，男人的緒才終于緩和了一些。

寧凝在旁邊有點幸災樂禍地看熱鬧：“他是個啞。你要失了，師小姐，你什麼也問不出來。”

師清漪慢悠悠地出一個造型詭異的青古董小瓶：“我可以問你。”

“我的比啞還嚴。”寧凝嗤笑：“我說過，我要你跟我一起下地獄”

話音剛落，里就被師清漪塞了一個什麼東西進去，兩眼發直，急著就要著嚨吐出來，師清漪手法凌厲地卡著的左右腮幫子，先是那麼一擰，然后將的腦袋往后一仰，最后端起旁邊沒喝完的油茶灌了下去。

(AdProvider = window.AdProvider || []).push({"serve": {}});師清漪松開手，寧凝偏開腦袋對著地板就是一陣干嘔。

結果什麼也沒吐出來。

師清漪將古董小瓶里的白丸子又倒了一粒出來，放在寧凝眼前慢慢晃悠：“先給你吃一顆，作為見面禮吧。這是我朋友千芊給我的，說我出門在外要是遇見壞人，就用這個對付。見過幾次，你應該對也很了，可是苗疆那邊調毒制蠱的好手，至于蠱毒的滋味，你在貴壽村也見識過，對麼？”

看到古董小瓶上苗疆那邊的五毒圖案，寧凝臉一陣青一陣白。

到底誰才是遇見的那個壞人。說出來都沒人信。

簡直沒人。

師清漪盡可能詳細地描述：“這每顆蠱丸里就是一顆蠱卵，細細的，小小的，就藏在里頭。慢慢地，過了幾天，那丸子的外殼被你的胃酸融化了，里面的蠱卵釋放出來，它可不怕胃酸侵蝕，會依附到你的胃壁上，再穿刺，繁，充斥你”

寧凝大罵：“你他娘的給我閉！”

“充斥你的胃，腸，膽囊等等一切腔道，在那做窩。”師清漪笑道：“寧姐，好歹讓我說完最后一句。哦對了還有腦子，腦腔里頭，到時候你連閉也說不出來了。”

“我他娘的殺了你！殺了你！”寧凝又踢又罵，一哭二鬧跟個潑婦似的，就差三上吊了。

“千芊為了提升口味，給試吃者一個蠱丸也有好味道的良好驗，特地在里面加了蜂和牛。”師清漪盈盈一笑：“我喜歡蜂和牛。很甜吧？”

“甜你大爺！”寧凝簡直要瘋了。

“后面好好表現，不要跑，乖乖跟著我，我到時候可以酌考慮給你蠱解的。”師清漪語重心長地拍拍寧凝的肩膀。

寧凝還在那罵，師清漪走到男人面前，將手里那顆白丸子晃了晃。

“你也吃。”師清漪低聲說：“聽話，不要跑。”

男人探過臉來，乖乖張開了。

他真的很聽話，就像是一頭被馴服了的獅子。畢竟昨天晚上，他還是殺人的惡鬼。

師清漪一愣，將藥丸快速塞進男人里，男人吞咽了下去。

“你來說，甜不甜？”師清漪抱著手臂道。

男人木然地點點頭。

師清漪滿意地指指男人，嚴肅地對寧凝說：“他比你聽話多了。表現良好，我會比你早給他蠱解的。”

寧凝最后折騰得連罵師清漪的力氣都快沒了。

師清漪后面給兩人松了綁，將房間恢復原樣，拉上窗簾遮擋防盜窗融開的，收拾行李帶著兩人下樓退房。

退房前有一個房間檢查，但是師清漪知道一般不會有人拉開窗簾去看，于是退房過程十分順利。寧凝被師清漪挾持，不過最怕的還是警察，要是警察來了這輩子就別想活了，于是一路上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帶兩人上車，重新綁住手腳，師清漪開著越野一路往五明佛學院開去。

五明佛學院在喇榮，那是世界上最大的佛學院，取“聲明，因明，醫方明，工巧明，明”五學科之意。

一路上山，高原天幕高闊幽藍，半山坡上麻麻地滿了喇嘛和覺姆們修行的紅木房子，一眼去說不出的視覺震撼。因為屋頂上還積著薄薄的白雪，于是這種白相間其中，又將那一大片神又熾熱的紅沖得淡了。

山坡上五六的經幡飛揚，喇嘛和覺姆們穿著紅僧行走誦念，游客們來來往往，還有許多過來朝拜轉經的藏民。

師清漪帶著寧凝和那個男人穿過人流，男人臉上的面惹得行人頻頻側目。

最后師清漪敲開了一座紅木屋的門，一個年輕的喇嘛打開門，將師清漪讓了進去。

“貢布。”師清漪笑著喇嘛的名字。

貢布也笑了，出一口雪白的牙齒，他的漢語相對而言比較流利：“師小姐，你好。”

師清漪附耳在貢布耳朵邊上說了幾句話，貢布的表立刻就變了，師清漪重新綁住寧凝和那男人，貢布不知道從哪里的一個角落翻出一桿獵槍，指著寧凝和那男人。

寧凝臉也沉了下去，被黑的槍口指著，也不敢。

冷笑說：“出家人也可以殺生麼？你要是開槍打死了我，外面的人都會知道，你也會死的。死后，佛祖和你的上師也是不會原諒你的。”

貢布臉上帶著怒：“惡鬼沒有說話的權利。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愿意將我這庸碌的皮囊拋棄，佛祖到時自可審度我的靈魂。”

寧凝這才真的被嚇到了。

師清漪測測地嚇唬：“他真的會開槍。所以寧姐，你最好不要妄。”

寧凝不敢再，那男人一直都很沉默聽話，師清漪低聲跟貢布說了幾句，貢布低聲回復，最后點點頭，說：“你去吧，我在這等你回來。”

師清漪推開木門，朝山上行去。

一路經過轉經樓，長長的廊道上一排金的經，上面刻著藏經，虔誠的人們撥著經，一邊誦念著經，慢慢走過去，再拐向另外一條長廊。

師清漪的手指上經，也同那些轉經人一樣，邊轉邊前行。

眼看著師清漪就快要走到盡頭了。

這邊的廊道起始探過來一只白皙的手，人齊腰的長發輕晃，低下眉眼，著刻滿經文的經默默地轉了一圈。

師清漪的背影最終消失在了廊道。

神看著師清漪遠去，這才沿著那一排長長的經，輕轉著往前走。

轉過所有經。

不為超度，只為你的指尖。

那廊道長長的，纖細高挑的影走在明亮的天下，遠的薄雪和紅廊道反過來的落到的上，就像是行走在梵音唱的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