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枝無聲彎了彎角,將窗戶推開,依窗抬首,霜宵夜裡,盈當頭,再想起白天媽說的話,那種空茫里倏然充實溫暖起來。
他像是黑夜裡推窗就能見的月亮。
不想圖他什麼。
只想,的月亮永遠不會墜落。
孟聽枝心境輕盈,忽然說:「你記錯了,我不喜歡矢藤源齋。」
程濯不確定的「嗯」了一聲。
低沉的鼻音,人直接能腦補他微斂眉心的樣子。
孟聽枝說:「喜歡你,喜歡程濯。」
「在世間所有好的事里,你拔得頭籌,無可比擬,最最心,最最喜歡。」
電話里遲遲無音。
孟聽枝反應過來,察覺自己剛剛有點麻過頭,那一點窘迫在難為里逐漸放大,有點懊悔地咬住下。
半晌,耳邊有聲音了。
啞至極。
「想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孟聽枝,我心跳了。」
第71章 山與月 那現在到我玩了
這一趟申城之行, 程濯接手程靖遠去例巡旗下子公司,雖事發突然,但仍無一紕。
這位太子爺的工作能力, 之前外派就人見識過。
比之賀孝崢, 他有老派資本的拖泥帶水, 坊間也有人說, 這份雷厲風行的魄力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太子爺就是太子爺。
他近年還是低調, 商界傳言都半真半假。
不久前,董事會已經將管理層換屆投票的事告知全東,現在蘇城商圈都在看程家下一步的向。
之前外派後太子爺未能登高位, 已經眾人大跌眼鏡,如今,先是程靖遠病倒的消息被授權放出,管理層換屆的消息隨其後。
不乏人猜,按豪門慣例,這種青黃接的關頭,一旦有聯姻消息出來, 基本可以確定,程濯即將全面接手父業。
而放眼整個環能系布局,太子爺很有可能是從萬競地產開始收割。
如是云云,財經報紙分析得頭頭是道。
從申城回來後, 程濯先去看了程靖遠。
他休養得不錯, 一素淨裳,坐在院子裡曬太看報紙。
日稀薄,男人也難得溫和,溫和到因為一個人坐在院子裡而顯出幾分寡靜來。
就這麼一個有厲的人, 程濯同輩的兄弟姐妹里沒有一個不怕他的。
「來了,坐,剛沏的君山銀針,嘗嘗?」程靖遠折起報紙放在一邊,手指輕敲烏木桌面。
小爐生火,茶蓋上飄著白水汽。
高沖後的茶芽已經舒展,白毫顯完整。
程濯隨意喝了一口,杯子放回原位。
程靖遠暗暗斂回目,這份父子之間一分不肯多給的敷衍,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已經持續很多年了。
久到,他對程濯小時候的樣子半點想不起來,好像他的兒子忽然就長大,就開始面周全地跟他針鋒相對。
父子緣淡。
偏每每只有這種相對無言的僵持時刻,程靖遠才能到脈相連的覺,他的兒子和他一樣,封閉,固執,不和人心。
大概人經老經病才會。
醫生按時上門給程靖遠量,檢查完畢,天漸晚,程濯也覺得待夠了。
程靖遠沒有留飯。
臨走前,他喊住程濯說:「你要是能承擔後果,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程濯背影滯了下。
「你注意。」
沒回頭,說完就走了。
車子朝西郊的墓園開。
臨近傍晚沒什麼人,停車區都空曠到可聞獵獵風聲,程濯抱一束火紅恣意的劍蘭,去門衛登記。
翻頁本有固定編號,最新的一次記錄就在最近幾天,寫得是程靖遠助理的名字,那就是他本人來了。
而臺子上放的那一束劍蘭,花瓣干萎。
程濯放下自己帶來的那束,兜找出打火機,點了一煙,火在他攏起的掌心亮了一瞬,轉瞬黯淡。
良久,他看著墓碑,出了聲。
「你跟我發過多次火,你不會記得了。」
「每次你打電話說你只有我了,老宅那邊怎麼攔,我都會回來陪你。」
「我真的盡力了。」
「你恨我爸,連帶著要恨所有姓程的人,你沒有錯,但我也無辜。」
「我那麼小,連離婚要做什麼都不知道,我就開始覺得離婚是解,這些都是你教給我的,你發過多次瘋,我多聽你的話,我什麼都答應你了——」
「你還是要死在我面前。」
菸草燒到盡頭,他吸了最後一口,輕嗆了聲。
菸頭丟在一邊,他用腳捻滅,忽就涼涼地笑了:「你也從來沒有為我考慮過,對吧?」
「你我以後不要結婚,我那會兒真沒這個想法,我早就對婚姻失頂了。」
「這次就不聽你的話了。」
程濯鄭重地說著,從西裝側的口袋裡拿出來一個什麼小件,用黑的絨布裹著,疊得仔細整齊。
攤開來,是一張雙喜字的紅剪紙。
他低頭看著掌心裡的薄紙,目溫。
「還沒跟你說過,這是一個我很喜歡的孩子送給我的,孟聽枝,又漂亮又溫,會做飯,畫畫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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