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來說，有價值的，能衡量的，絕對不是人的七六慾。

即便如此，蘭燭心裡的那點苗頭卻在瘋長。

邊城出了事後，江昱沒過多久就回來了。

兩人跟從前一樣，對坐著吃飯，江昱從手邊的禮盒袋子裡拿出來一個小盒子，給蘭燭。蘭燭打開，裡頭是塊質地均勻，著淡淡微紫的玉，瞧著品相上好

「聽林伯說你前段時間迷上了倒騰玉雕刻，給你帶了塊練手。」

倒騰玉雕是蘭燭想出來遮蓋自己前段時間行為的，蘭燭有些心虛，沒手，只是說到∶「這麼好的玉，拿來給我練手，太可惜了。」

江昱淡淡地說「不可惜，時間是要花在對的人和事上的，如果你覺得演出無聊，可以暫停，也可以轉移興趣，但把時間浪費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這就有些浪費了。」

蘭燭心裡頓時泛起漣漪。

蘭燭知道江昱在點，做的所有的事，哪件事不是在江昱眼皮子底下的，想瞞，也瞞不住。

蘭燭把那玉石蓋子合上，坐的畢恭畢敬，微微抬起下顎，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說到，「二爺，我想求你……」

江昱停下筷子，拿了塊段黃的手帕，出聲打斷，「別是為了那個男人。」

蘭燭頭腦一瞬間短路，明白他說的是白兗之後，連忙搖頭∶「不是，我和他沒見過幾面…」江昱起，打斷的解釋，用疏遠的眼神看著∶「我對你和他的事，不興趣。」

蘭燭看到他的眼神，一時噤聲，後脊椎層層發涼，了自己的手心，後槽牙一咬，再度抬頭，問道「規劃圖裡，必須得包括小猴子的家嗎，有沒有一種可能，改了規劃圖，留給他們一空間」

江昱背過去，聲音里的慍氣很明顯逐漸升騰，他輕笑一聲∶「改了規劃圖蘭燭，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吧」

「那項目不是江家說了算的，它背後牽扯的是半個槐京城的京圈的利益，是誰讓你到我這兒為這事出頭的是那個過氣的演員"

「不是。」蘭燭連忙否認，「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要說的。」

說是自己要說的。

明明就去了邊城，甩開他的人，見了一些對來說沒有必要見的人，明明駐足看過另一個男人在燈下作畫，在霜雪漫天的日子裡踏進過他的屋子，流連過他畫裡的自由和不羈，卻什麼都沒有跟他說，他倒是想問一問，到底誰跟是一路人，從來不過問他在商場上的決斷，如今又是為了誰有求於他。

「你自己要說的」江昱轉過來，淡漠地看著，聲音冷峻「阿燭，兩年多了，你還沒有學會擺正你自己的位置嗎我和你是一，一的榮，一的損，你為了他們，讓我難做。」

他臨窗而站，冰雪在慢慢消融，窗外的枯木在吐新芽，而蘭燭，滿腦子想的是，關於擺正的位置的這件事。

的位置在哪兒。

烏紫蘇說的是對的，不要選擇幻想自己撼他的決定，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實打實的換比推心置腹的誠摯來得更人一些。

蘭燭對著那瑪瑙珠簾怔怔地發呆，忽然就想起第一天來槐京城的時候，就跪在那簾子外頭，聲音發抖地唱著白蛇。或許是那個時候開始，就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或許一開始蘭志國帶來戲樓胡同，就是一個永久的錯誤。

這個錯誤讓，永遠不懂怎麼擺正自己的位置。卻偏偏不信，偏偏要試。

想起江昱曾經說過，是不是自己真的覺得，是什麼有潛力的投資品從父親帶進來的第一刻起，從說要留下來的第一刻起，難道還妄想有那些稱之為自尊和獨立的東西嗎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蘭燭!」江昱出聲喊，語氣里是滔天的怒意。

「二爺，算我求你，算我求你一次好嗎只要幾十平方，幾十平方就好，留一個家吧，好嗎」

癱坐在那裡，眼睛裡的珠像是外頭的融雪，在清冷又帶著嫣紅的眼裡打轉，最後卻一滴都沒有掉下來。

在忍讓、哀求，那表和神態，讓人容。

江昱心中氣翻湧，負手而立，脊背直，迫使目從蘭燭上移開，看向前方∶「即便從前為了你的母親，即便從前你那麼難的時候，也從未這麼卑躬屈膝，低聲下氣的求過我，如今就是為了這些與你不相關的人，你倒捨得了你的自尊，肯跪下來求我。蘭燭，你這一傲骨，算是讓你自己廢了。」

說罷，他徑直走出了房間，留蘭燭一個人，獨坐在地上。

K

江昱一走，幾天都沒回戲樓胡同。

他住在城東CBD中心離江家的產業園不到兩公里的一套公寓裡，翻著堆積如山的公文，思緒煩。

筆尖一頓，鑾金雕刻的鋼筆落在地上，他靠著椅背，著太。

助理不合時宜地敲著門，他沒抬眼，喊人進來。

助理「二爺，開發商過來了，來聊邊城項目的第一期款項的事。」江昱「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他站了起來，從架上拿了外套，一靠近，就問到外套上淡淡的味道。

浮京閣換了薰香，原先的冷冽松木被蘭燭換蘇軾的雪中春信，那淡淡的，藏在雪地里的暗梅本不鋒芒，等到人遠離時，卻能在恍惚中驟然想起，單薄卻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