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一聽鍾彌這麼說，立馬接著話頭就應和：「是啊是啊，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方城我回去就狠狠教訓，我保證他下次再也不敢了，一點小事，別驚著老先生了。」

鍾彌輕笑一聲，過去。

表姨賠笑面立時繃不住，訕訕扯著角。

做賊心虛的人不得一點風吹草，哪怕只是旁人一聲輕笑。

「你笑什麼？」

鍾彌看向說話的方城。

這位表哥，細算起來好像不僅跟沈弗崢同齡，還同樣去英國讀過書，不過他自然不是在劍橋讀哲學聽無聊的唐代史。三年野大學水了本科文憑回來，掏空家底不說，半點本事也沒學到。

反而套著自認金閃閃的海歸空殼，眼高手低，活現在既一事無又自視甚高的樣子。

鍾彌笑著問他：「你說我那幅描金牡丹你拿去買了三十萬，是真的假的？哪個怨種這麼識貨啊？」

方城眼神閃爍：「我說了我有個朋友在搞文化收藏的公司上班，他有門路，送去拍賣行了，你能寫會畫的，又是你外公親自教的，怎麼就沒有人識貨，反正就是很快就手了。」

「哦——」鍾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鍾彌到之前桌子上就放了一張銀行卡，這時候表姨又把那卡往章清姝面前推推：「三十萬我們湊了，錢都在這兒了。」

一直沒說話的表姐此刻冷笑：「是誰湊的？是我的包包首飾湊的！」

表姨怕節外生枝，立馬瞪過去：「你說兩句！」

表姐不滿：「這才是我說的第一句話！你管我這麼嚴，怎麼不多管管你兒子？」

章清姝目在那吵架的母上遞了遞，最後看著旁邊不停摳手指的方城。

「我問了伯，瀰瀰那幅畫是在外公這兒畫著玩的，連章都沒蓋，你拿去拍賣行，連存檔都問題，但凡是正規機構，拍賣流程怎麼介紹？作者不詳？」

母倆不為包包首飾吵了。

聞聲，一家三口面面相覷、噤若寒蟬，整齊劃一捧起淑敏姨剛剛送來的茶。

那畫面瞧著都好笑。

鍾彌作勢去拿手機：「都這樣了，還不說實話嗎？非要報警鬧到警局讓警察來問嗎？」

表姨放下茶杯，張道：「都是親戚，報什麼警呢，再說錢我們也都送回來了，家裡的事，鬧出去讓外人看了笑話多不好。」

「錢都送回來了？」鍾彌看桌子上那張銀行卡，「我的畫不值三十萬，三萬都不會有人買，」目一轉，鍾彌盯住方城，「但如果你那天不僅了我的畫，還翻出我外公的章，私自蓋了，拿我的畫冒充我外公的作品，就不是三十萬這麼簡單了。」

甚至不用回答，看那一家的表反應，這個猜測是必然。

最後表姨吞吞吐吐道：「方城是蓋了你外公的章……賣了，賣了六十萬……」

鍾彌深吸一口，冷下臉。

外公一早封筆，一個早已封筆的人，又有新作流傳出去，一旦這件事擴散開，輕則引起旁人臆測，重則影響外公半生的清譽，想到這點，鍾彌著拳，整隻手臂都不由發抖。

絕對不允許外公無故累，人指摘。

章清姝面也沉下來，問是哪家文化收藏公司？又是什麼人接手送去哪個拍賣行的？

方城聲音居然還不不願：「都已經賣出去了……」

鍾彌冷聲提醒他：「你現在最好不要再說一句廢話，否則我警察過來告訴你，你竊他人品以六十萬高價賣出是什麼後果，到時候你不如跟警察說，都已經賣出去了，看看警局會給你想什麼辦法。」

表姨求道：「瀰瀰，都是親戚……」

鍾彌不留面地打斷：「寧願不是，跟你們當親戚很倒霉，心裡沒數嗎？」

這話重了，畢竟之後拿回畫還需要方城配合，章清姝輕輕喊了一聲提醒：「瀰瀰。」

鍾彌撇開臉，調整呼吸。

方城這會兒才老實代，是哪家文化收藏公司，幫忙賣畫的朋友的聯繫方式，又送去哪家拍賣行，最後說：「那個老闆還識貨的，一看到畫就懷疑了，經理問我們是不是真跡，我朋友當時也心虛，本來不打算賣了，但那個經理接了個電話說，如果走正規的拍賣流程，他們沒辦法出鑑定，也不願意擔誠信風險，但他們幕後的老闆很喜歡這幅畫，願意自己掏錢買下來，但不可能按市價來估，一口價只給六十萬……我當時正需要錢，六十萬也不了，就答應了。」

到邊的話，鍾彌忍住，懶得說外公的作品有價無市，這一口價六十萬是在打誰的臉。

鍾彌對那一家人說：「我希你們明白，這件事最壞的結果，是畫拿不回來，我會報警說明一切，外公的名聲絕不可能在你們手上折損半點！」

鍾彌盯向方城：「約你朋友出來，越快越好。」

章清姝看看時間，淑敏姨收茶：「外公跟伯也快從醫院回來了，你們先回去吧。」

表姨起，眼神虛虛帶過桌上那張銀行卡，怎麼推過去的，就怎麼停在那兒，侷促問道：「那這個錢……」

章清姝知道什麼意思：「畫是六十萬賣出去的，不一定六十萬就能拿回來，你們家倒過二手奢侈品，這點應該清楚，錢，你們家現在立馬拿不出來，我這邊先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