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大管家鄭龍從鄉下回來,滿麵疲態,風塵仆仆。
“大,這是兩家鋪麵和莊子上收上來的銀兩,連同賬目都給您,請過目。”
徐春君隻看了一下銀子的總數,其他的看也不看,向鄭龍說道:“管家辛苦了!”
“應該的,應該的!”鄭龍有些惶恐地說,“當不得辛苦二字。”
“去了這麽多天,怎麽不辛苦呢!”徐春君說道,“還有件事,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二管家又不在,我便同你一個人商量吧!”
“大有什麽吩咐?”鄭龍問。
徐春君說話之前先歎了口氣:“咱們府裏不敷出,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大爺不務正,讓我當家也是趕鴨子上架。
可既然坐在這裏,不得也要謀劃謀劃,終不能眼睜睜看著,放任自流。
我想著既然不能開源,就隻好節流了。”
“大說的不錯,但不知怎麽個節法?”鄭龍問。
“我思來想去,還是把家中現有的這些下人打發了一部分吧!否則又要開工錢又要管吃穿,實在養不起了。”徐春君說,“雖說咱們也算是勳爵人家,可都快揭不開鍋了,也就別窮講究什麽排場了。”
“大考慮得是,幾十張,確實得不花銷。”鄭龍點頭附和,“但不知要打發走多?又要打發誰?”
“老太太、太太跟前伺候的一個也別,到什麽時候不能苦了們。”徐春君說,“至於我這邊,使的丫鬟婆子各留一個就。其餘各,每樣事務不甚要的有一個人管著就好,要的兩個也就夠了。譬如廚房裏,燒火的留一個、摘菜的留一個、上灶的留兩個。”
“那麽各管事的怎麽辦?”鄭龍問。
“咱們家沒有多銀子可使,也沒有多事可管。有些管事的也隻是虛設名目,倒不如改一人兼任兩差。比如管庫房的也管上夜,管買菜的也管買柴。”徐春君笑了笑,“這不是又省下一個人嗎?”
“那就按大說的辦吧!”鄭龍道,“看看都留下誰。”
“你知道我來的日子淺,府裏的這些人還都沒認全呢!況且誰好誰壞,我也不是很清楚。”徐春君笑笑,甚至有幾分結的意味了,“還是你做主吧!列個名冊出來就是了。”
“這個……這不了我替大做主了麽?有些不大合適。”鄭龍推辭。
“這是替我分憂,”徐春君忙說,“前幾日我回了趟娘家,拿了些銀子,姑太太聽說大爺在外頭欠債了,也人送了一千銀子來,加上你收上來的這些。除了還大爺欠的債,還能剩下不到兩千。放到賬上去,節儉著用,也能支撐個一年多了。”
“那好,既然大都這麽說了,老奴就不推辭了。回頭擬了單子再請大過目。”鄭龍總算應下了。
“好好好,”徐春君很高興,笑得毫無城府,“那你快歇著去吧!勞累了這麽多天。”
“老奴也確實有些撐不住了,大恕罪。”鄭龍說完慢慢退了出去。
徐春君神不變,吩咐阿蓑:“把燈調亮些,這個小老虎馬上就要繡完了。”
這是給秦姨娘生的孩子繡的虎頭帽,這孩子定名徐道啟。
徐春君前幾日回去看他,長得更胖虎了,見人就笑,特別可人疼。
阿蓑從外頭取了湯婆子進來,眼睛紅紅的。
徐春君住:“阿蓑,你怎麽了?”
穀迌 “沒怎麽,”阿蓑搖頭,“就是我妹子晚飯時候找了來,說我娘病了。”
“原來是這樣,你怎麽不早說?”徐春君道,“我記得你家離這不遠,家裏隻有個老娘和一個十三歲的妹子。”
“大記心真好,”阿蓑點頭,“我已經給了我妹子錢了,去抓藥。”
“現在才掌燈,時候還不晚,你回去看看,住個幾天,等你娘好了再來,”徐春君聲說,“你妹子年紀還小,一著急更拿不得主意。我這也沒事,況且還有們。”
“是啊,你就回去看看吧!”紫菱和綠蓴也說,“要不也惦記。”
“綠蓴,你去妝盒裏拿點碎銀子給阿蓑,讓拿去給娘請大夫。”徐春君又說。
“大,可使不得!”阿蓑搖頭,“您準我的假就已經是開恩了,那還能再給我錢。府上艱難我們都知道的。”
“那也不差你這點兒,”徐春君笑了,“就當你預支的年底紅包吧!先把病人治好了。”
“多謝大!”阿蓑激地說。
這幾兩碎銀子,對有錢人來說不過是一壺酒、一雙鞋,可對們家來講,就是救命錢了。
“把你們不穿的厚裳找出幾件來,讓帶回去,天冷了,別凍著。”徐春君心思細膩,並沒有覺得給了銀子就萬事大吉。
知道,對於窮人,一塊布、一個饅頭都是好的。
阿蓑家日子窮,否則也不會把賣了死契。
阿蓑謝了又謝,抹著眼淚回家去了。
這邊徐春君則在燈下靜靜地繡花。
“大,跟二管家去東都的小廝回來了。”左嬸子從外頭進來,就站在裏間門口說。
“他進來吧!看看大爺有沒有捎信回來。”徐春君放下了繡花針。
回來的小廝小,進來後也站在門口,不往裏走。
“你見到大爺了?”徐春君問他。
“回大的話,見到了。”小說。
“是誰你回來的?可有什麽事嗎?”徐春君又問。
“是二管家打發小的回來的,”小低著頭,按規矩見家中主子的時候他們都得低著頭,“大爺說東都天氣冷了,沒得花賞。因此便坐了船南下,說去潿洲,得至一個月回來。”
在場的人,都有些擔心徐春君會生氣,但卻一點兒不氣,隻說:“我知道了你回頭再去太太那邊告訴一聲,免得惦記。”
“小的知道了,這就去。”小答應道。
“別忘了去賬房領賞。”徐春君又說,“按照以往的規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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