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變模樣。
又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那雙眸子依舊張揚肆意,只是似乎又多了幾分斂,看向沿街百姓時也只是笑著,角笑意淺淡。
那日的正好。
高坐馬上,一銀的甲胄凌冽,高高束起的馬尾干凈利落,眉眼間帶著幾分英氣。
那是多年前的小姑娘,亦是如今能夠護佑一方的千秋將軍。
就站在里,流萬千,只落在一人上。
如今的,終于能夠被萬人敬仰,站在里了吧?
僧人看了許久。
就站在人群當中,不言不語。
穆如酒高坐在馬上,向著兩邊的百姓點頭致意,目似乎捕捉到一個悉的影,只是穆如酒再定睛看去的時候,卻發現那里什麼人都沒有。
——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
僧人回到了寒蟬寺。
回到了藏經閣,還是很出來。
僧人在寺中又待了許多許多年。
他也聽到過往的香客或是小沙彌提起那位千秋將軍。
將軍嫁給了天子,為了南溪唯一的皇后。
這些傳聞,僧人聽到過許多許多。
想來,如今的應當過得平安喜樂,萬事順遂吧。
如此就好。
如此便好。
其實寂安,從未有奢求過什麼的。
……
那日,他對慧空說:“師父,徒兒想點戒疤了。”
慧空雙手合十的手微頓,有些恍然地看向僧人。
時似乎格外優待眼前的僧人,多年的歲月也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一點痕跡。
他說,徒兒想要點戒疤了。
他想,他大抵是可以放下了。
點戒疤那一日,整個寒蟬寺的僧人全都出面了。
高大巍峨的大殿中,僧人跪坐在佛像前,不再是一素的僧。
他披了袈裟。
大紅的袈裟上,金線游走其中,上面似乎有無數暗紋閃,燦然若仙人。
慧空就站在寂安邊,一旁的小沙彌手上端著各種各樣的工,慧空雙手合十,垂眸看向面前的這位徒弟。
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將畢生所學都傳給了他。
而他這位弟子也不負所托,不論是經書佛理,張口就來,所有的佛法鍛造出了一顆佛心。
倘若,不是突如其來的變數,僧人不該耽誤這麼久不佛的。
他應該站在云巔之上,普渡世人,普渡眾生,悲憫萬。
那似乎就應該是僧人的歸宿。
如今,歷經坎坷,就算中間頗有曲折,也終于步正軌了。
想來,日后只要寂安參禪打坐,不久的將來,就能夠參悟佛理的。
慧空這樣想著,拿起了小沙彌端著的香火。
“寂安,你可想清楚了?”
慧空聲音蒼老又渾厚。
僧人垂目,似乎沒有人能夠看清僧人眼中的緒。
許久,寂安緩緩開口,只是還未出聲,便有新來的香客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聽說了嗎?妖后穆氏,伏誅了!”
“啪——”
那佛珠便落在了地上,帶著金暗紋的佛珠一顆一顆,摔得碎。
原本還在這里的香客聽到這話,紛紛看向新來的香客。
“什麼!?真有此事?”
“確有此事!山下已經傳開了!說那妖后穆氏,德行有虧,穢后宮,罪不容誅,皇帝念其敵救國恩德,賜了鴆酒一杯,現在已經伏誅了!”
寂安跑下山了。
那是僧人在山上待了許多年之后,第二次跑下山。
京城街頭巷尾,都在說著這件事。
他們說,穆氏死了。
禍朝綱,作惡多端,該殺!
可是……
可是。
可是不會這麼做啊。
可是畢生所求,不過是吃飽穿暖,不被人打罵啊。
戍守邊疆那麼多年,最終換來的,卻是一杯毒酒?
寂安想要說些什麼的。
但是他卻發覺,自己像是啞了一樣,話到邊,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桃花早就落了啊。
下雨了,秋雨。
冰涼的雨水落在僧人華貴的袈裟上,染了無數泥垢,僧人沒有在乎。
他以為他可以放下的。
已經很多很多年過去了不是嗎?
寂安是僧人,是很擅長忘的僧人。
但他分明清楚,明明這麼多年,他就連的一顰一笑都刻在腦海中的。
總是以為他忘記了。
但是沒有啊。
從見了第一面之后,他就再沒忘記了。
他應該想到的。
他早就應該想到的。
從那第一面開始,僧人便應當知道,與世人,自始至終都是不同的。
不是世人。
一如寂安,不是活佛。
也不了佛。
--
那道戒疤,終于還是沒有點下去。
僧人第二天去找慧空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
“師父,我要救。”
那大抵是慧空未曾見過的寂安。
偏執又認真,跪在他的面前,一跪便是一整天。
每次慧空上前想要勸說的時候,僧人只有一句話。
“我要救。”
“可是寂安,此舉一出,你百年之,不可能佛。”
慧空的聲音中滿是寂寥。
其實他明白,他阻止不了寂安的。
寂安跟他說這件事時,已經在準備了。
僧人聞言,不過一個響頭磕在石板磚上。
“那便不佛了吧。”
你看,過得這般苦,佛陀也沒有渡。
倘若他佛之后也會如此,那他便不要佛了。
佛陀不渡。
寂安見不得。
他見不得吃這麼多苦的。
--
僧人有一顆佛心。
僧人用佛心,配以法同佛陀做換。
換穆如酒重生,只不過,代價是忘記他。
忘記跟他有關的一些。
“無礙,”僧人低念一句佛號,眼中滿是慈悲,“我記得便好。”
寂安記得。
一直都記得的。
--
三年后。
改換了容貌,來到寒蟬寺的時候,坐在那樹上,氣憤地看著樹下的和尚:“和尚,你誆我?”
僧人垂眸,掩蓋住了眼中所有的緒。
“小僧寂安,見過施主。”
……
“是忘記我了。”
“我愿做你的菩提樹。”
“佛法除我,佛法仍在。但若無我,會過得很苦的。”
“佛不要你皈依,佛要你歡喜。”
“……”
僧人拙。
僧人從不說。
但是那一遍又一遍出口的“穆如酒”,早就將意表達過千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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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許多年后,僧人為了寒蟬寺的住持。
住持并不說話,只是一雙眼睛便能將世人的疑答遍。
世人說,寒蟬寺出了一位活佛,不老不死,每每與其對視,似乎能看到他眼中的佛蓮盛放。
可是沒有人知道,活佛不喜歡佛蓮。
他更偏寒蟬寺外漫山的桃花。
只是那些桃花。
再也不會開了。
“穆如酒。”
“嗯?”
“我吃齋念佛一輩子,換你下輩子是我的。”
“倘若不是,我下輩子,還做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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