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王出了明德宮后，并未回蘭王府，而是直接到了壽康宮。

不僅蘭王在，連蘭軒也進了宮。

可此刻，瞧著蘭太后怒極的模樣，他們都有些不知所措。

印象中，蘭太后對他們這些晚輩雖然并不怎麼親昵，但也鮮發怒。

更多的時候，喜怒都不形于，很難讓人猜出真實的想法。

輔佐帝登基，雷厲風行的解決了三王叛，又用鐵手腕擺平了反對的人，肅清了朝野外，穩穩坐上了太后的寶座，執掌朝政一晃就是十余年。

可以說，是大楚史上最有權勢的太后。

也是蘭家最大的倚仗。

蘭家人尊，敬，激，也怕。

一直以來，只要的地位屹立不倒，蘭家人仿佛就像吃了定心丸，便是惹了再大的事，也不怕。

可如今，這樣的局面，卻在不知不覺中，悄悄的發生著變化。

同樣改變的，還有蘭家人的心態。

蘭王看了眼怔愣當場的蘭皇后，猶豫片刻，試探著勸道，“皇姑母，這話是不是有些嚴重了？”

一個是他的姑母，一個是他的妹妹，他總不能讓二人之間有了嫌隙。

尤其是這個關鍵時候。

蘭太后原本正惱怒蘭皇后，一聽蘭王的話，立刻轉過頭來，厲聲喝問，“你也知道是不是？”

蘭王沉默。

他當然知道。

知道妹妹所有的計劃。

這也是他沒有及時出宮的原因所在。

見狀，蘭太后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凌厲的眼神自眾人上一一掃過，最后重新落在蘭皇后上，冷笑開口，“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卻瞞著哀家一個人，你們是認為哀家不中用了，還是覺得，哀家礙著你們的事了？”

這麼大的事，他們竟然沒有事先告訴。

覺心里一陣悲哀。

蘭王默默垂下頭，不敢再多言。

蘭軒看了眼蘭皇后，也識趣的沒說話。

懵了半日的蘭皇后終于回神，見蘭太后正沉沉的看著，下意識移開目，上卻不服氣，“母后，兒臣做什麼了，惹您發這麼大的火？”

心里有些忐忑，難道母后已經知道了？

見事到如今還不承認，蘭太后也懶得再和打馬虎眼，直截了當的問，“皇上的事，是你的杰作吧？”

眼神沉冷而嘲諷，“皇上中毒昏迷不醒，寵妃是嫌犯，太子是幕后黑手，待事一了，你的兒子就可順利上位，連儲君這一步都省了，你倒是打的好算盤。”

可萬一事敗，有沒有想過蘭家的下場？

早在之前，蘭太后便打發了殿的下人，還讓親信守在了門外，故而大殿中并無外人。

所做的事被穿，蘭皇后神明顯有些尷尬，目閃爍，“母——母后說什麼呢，兒臣——兒臣怎麼聽不懂？”

此刻哪里顧得上臉頰的疼痛，只想著怎麼能糊弄過去。

“聽不懂？”

蘭太后冷哼，“別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能瞞得過哀家，哀家沒瞎沒聾，腦子也沒壞。”

蘭皇后被訓的臉發白，輕咬，不敢再辯解。

倒是云瑜，神漸漸難看起來，“皇祖母，我云瑜也是您的孫子。”

對母后一口一個你兒子，他聽了心里極為不舒服。

好像他們不是一家人似的。

“你不用刻意強調，”蘭太后睨了他一眼，語氣冷冽失，“你們也是云家人，怎能做給皇上下毒這種事，你們對得起云家的列祖列宗嗎？”

“母后——”

見蘭太后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甚至連列祖列宗都抬出來了，蘭皇后頓時慌了。

忙不迭跪下，爬過去拉著蘭太后的擺，連連哭著求饒，“母后，兒臣知錯了，可這是我們母子最后的機會了，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這一刻，深怕蘭太后撒手不管，甚至是大義滅親。

畢竟，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蘭王見狀，也跟著苦勸，“皇姑母，我們蘭家同瑜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您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他們之所以請出蘭太后，讓主持大局，便是這個意思。

畢竟，威尚在，很多時候，可以兵不刃解決很多事。

“哀家若是不管你們，剛才在明德宮，你們以為自己能瞞過去？”

蘭太后臉上的怒意褪去許，悲涼自眼底浮起，“可你們有沒有想過，皇上是先帝親子，哀家這麼做，如何對得起先帝？”

聽蘭太后忽然提起先帝，蘭王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蘭太后和先帝甚篤，這一點，眾所周知。

“呵！皇姑母有皇祖父的寵，念著皇祖父的好，可我們母子三人有什麼？”榮華公主驀的冷笑出聲。

“皇祖母如今是在埋怨我們不該瞞著您，還是不該給父皇下毒？”

眼中憤恨傾瀉而出，“皇兄也是云家的嫡子，他為什麼不能做太子做皇帝，難不這云家的天下，就只能給云頊？”

“放肆——”

蘭太后剛剛下的怒意又一次涌了上來，“這是你一個公主該說的話？”

“這就是你們給你父皇下毒的理由？”

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一臉的恨鐵不鋼，“你們這是在自掘墳墓。”

“母后，榮華和瑜兒事先并不知道，這些都是兒臣做的，您不能錯怪他們啊！”蘭皇后急聲辯解。

說完，又連忙呵斥榮華，“還不趕快向你皇祖母認錯？”

雖然魯莽，可也不是傻子，知道現在唯有將蘭太后一并拖下水，才有把握擊敗云頊。

剛才在明德宮，就知道。

云頊不是那麼好對付。

只希能看在蘭家的份上，看在孫子孫的份上，同意的計劃。

“難道兒臣說錯了嗎？”

榮華公主并不服氣，“父皇偏心云頊，從小什麼好東西都給他，他把我們當什麼了，難道我和皇兄就不是他的子了？”

這些話早就想說了。

“皇祖母說我們做的不對，可您又做什麼了？”

眸嘲諷，“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公正嚴明，鐵面無私，殺人放火您看不上，謀財害命您也不屑去做，可我們做的每一件事，您敢說您不知道？”

這是最討厭皇祖母的地方。

明明什麼都知道，卻總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虛偽又做作。

仿佛蘭家只有是好人。

此言一出，眾人臉瞬變。

蘭皇后更是嚇的連連訓斥，“榮華，不得胡說。”

“這些話，誰教給你的？”蘭太后危險的瞇了瞇眼。

以榮華的腦子，絕對想不到這些。

見場面有些僵，蘭王勉強笑著打圓場，“皇姑母，您別聽榮華胡說，是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無人教孫兒。”榮華公主眼中心虛一閃而過，梗著脖子反駁。

“您總覺得憑您的威信，您的手段，玩玩謀詭計便可殺人于無形，可您贏了嗎？”

似乎豁出去了，越說越起勁，“幽冥谷被滅門，表哥的一功夫被云頊所廢，您做什麼了？”

“舅舅被趕出朝堂，蘭家被打的抬不起頭，您又在哪里？”

“母后被足，被褫奪六宮之權，皇兄的勢力一點一點被云頊蠶食，您還是穩坐后宮，什麼都不管。”

“您說母后拿蘭家做踏腳石，真是好笑，母后本就是蘭家人，為皇兄謀劃，為蘭家著想，有什麼錯，難不真要等到云頊繼位，拿蘭家大開殺戒才好嗎？”

一腦說完，偶一抬眸，這才發現蘭太后的臉青一陣白一陣。

似是惱怒，卻又不大像。

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那個人讓用激將法說服皇祖母，教了這些話，也不知管不管用。

蘭皇后徹底怔住，呆呆的看著榮華。

不得不承認，榮華今日的膽子太大了，什麼話都敢說。

其他人也是一臉張，生怕榮華怒蘭太后。

可奇怪的是，蘭太后卻并未像眾人想象的那般發火。

雖然榮華的很多話，已經及到了心最的存在。

罕見的沉默下來，只是臉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一時間，大殿靜悄悄的，沒人敢主開口。

良久，蘭王才小心翼翼的辯解，“皇姑母，侄兒只是想救蘭家，畢竟，云頊步步，蘭家如今已經江河日下，若是再拖下去，恐怕難逃覆亡的命運。”

云頊的勢力越來越大，關鍵皇上還一直信任于他，他們沒有任何機會，只能鋌而走險。

況且，只要里應外合，配合得當，拿下云頊不是問題。

“云頊繼位不會放過蘭家，唯有擁立表弟，蘭家才能死而復生。”

蘭軒溫聲解釋，“皇老姑母，您也不必因為先帝而疚，我們并不會害皇上，只是打算讓他昏迷一段時間，好趁機對云頊手。”

他原本并不同意這個計劃。

太過冒險。

而他已經冒過一次險。

和冷香堡聯合滅掉寧國府。

結果就是寧國府毫發無傷，他的幽冥谷，卻被云頊報復，徹底消失在江湖上。

而他，也了半個廢人。

可終究，想除去云頊的迫切，戰勝了他的猶豫。

人不可能一直失敗。

同樣的，也不可能一直會功。

云頊，他的運氣，不會每次都這麼好。

這一次，他有把握。

“你們這是把哀家往絕路上啊！”

長久的沉默不語，蘭太后終于在眾人期待的目中，緩緩開口。

無奈而悲傷。

一瞬間，仿佛蒼老了許多。

“哀家并非不想救蘭家，只是時機未到，貿然行，只會給對方遞上把柄。”

頹然閉眼，“如今，你們看著辦吧！”

已經失算過一次。

皇家的信任，之又。

所以滿懷信心的利用百姓對云頊的擁護，想要離間他和皇上。

只要他們離心離德，不再彼此信任，到時再對云頊手，并不是什麼難事。

他就是再強，如今也不過只是個儲君而已。

可終究，他們的父子同心，讓功虧一簣。

而如今箭在弦上，既阻止不及，那便只有傾力助他們一條路。

畢竟，蘭家不能敗。

這一點，在明德宮的時候，就想通了。

只是被算計被欺瞞的一腔怒火，終要發泄出來，這才有了剛才的那一掌。

見蘭太后有了退讓之意，幾人的神明顯一松。

蘭皇后立刻得意洋洋的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母后，您放心，云頊這次在劫難逃，只要讓李尚和梅妃招認，是他們下毒，再供出云頊，那這個毒害皇上的罪名，他就跑不了。”

“況且我們手上有兩支軍，還有您的暗衛影，邊關又有表兄坐鎮，而云頊手上只有區區三千衛，還有一半不在京城，本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云瑜生怕蘭太后反悔，立刻頭頭是道的分析起來。

蘭太后見他們竹在，沒有一點危機，心中憂慮。

又因著怒氣尚未完全消除，便故意冷淡開口，“你們既有計劃，就不必再稟報于哀家了，該怎麼做，就去做吧！”

明白，已管不了那麼多。

從他們決心對先斬后奏的那一刻起，就已不再是蘭家的主心骨。

“皇姑母，”蘭王和蘭皇后對視一眼，連忙開口央求，“還有兩件事，尚需您出面。”

對于這次行，他們是有把握。

可蘭太后這一環節，絕對不能。

蘭太后沉沉掃了二人一眼，猜到他們要說什麼，終是嘆聲道，“朝堂一事，不用你們說，哀家自會去做，但澤暫時不能回京。”

蘭澤多年來一直駐守邊關，手握重兵，是蘭家最后的倚仗。

亦或者說，是蘭太后最后的退路。

“為什麼？”蘭皇后不解，“澤回來，我們不是更有把握嗎？”

云瑜也懷疑的看向蘭太后，顯然不認同的話。

瞧見二人的神，蘭太后心里一陣失，面也愈發冷淡。

“澤不在京城，云頊尚有顧忌，他一旦回京，就失了原本的震懾作用。”

蘭太后的聲音有些疲憊，可還是強撐著解釋，“況且，江夏大軍未退，澤一旦回京，若江夏趁機發難，寧知遠的五萬兵馬本抵擋不住江夏大軍，邊關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