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溪縣。

    南宋府州分為京府、次府、輔州、雄州、州、州、上州、中州、下州九等。雷州偏居一隅，隻是屬於下州。原本有海康、遂溪、徐聞三縣，於開寶四年並海康縣，是以，雷州又別名海康郡。

    隻是遂溪縣和徐聞縣仍保留下來，仍是雷州境僅次於海康的縣鎮。

    至於其餘的那些依附於三縣的城、寨、關、堡、場等百姓聚集地，充其量隻能算是鎮子。

    以往，海盜最多攻打這些鎮子，已算是膽大包天，多數時候都是劫掠村落。可今天，卻是有無數海盜從沿岸登陸，然後直襲濉溪縣而去，夜中影影綽綽，怕是得有輸千近萬人之眾。

    而這個時候，遂溪縣還沉浸在年關的喜慶之中。

    遂溪縣城上空，焰火不斷綻放。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小孩子群結隊，挨家挨戶地討著糖吃。討著了，便又歡呼著往下一家跑去，個個兜裏都是滿滿的糖果，裏也是塞得鼓鼓囊囊的。

    守城的隻剩十餘個孤苦伶仃的老卒。

    他們個個手裏著酒葫蘆，著夜中的繁華，神稍有落寞，互相調笑幾句，舉葫示意，稍做安。

    有個老卒罵罵咧咧，“他娘的，這清冷的天，又是過年，老子家人全死了，沒得家回，哪怕去窯子裏找個窯姐耍耍，也算是過個好年了。可又得在這裏守城門，真他娘的晦氣。”

    “你就得了吧你，老子在縣裏當差十多年了，哪年不是我們這些人除夕夜守城？再熬熬，等接班的過來了，咱們再去敲開窯子的門，好生樂嗬樂嗬。老子今年的軍餉可還留著不。”他不遠的一老卒說道。

    “那好，今兒個就你老王請兄弟們了啊！”

    “滾犢子吧！”

    一眾老卒哄笑起來。

    他們都是可憐人，無家可歸，隻能以軍營為家。不過，在這個年代，像他們這樣的可憐人可謂數不勝數。到得逢年過節，能到窯子裏去摟個白白胖胖的大娘們睡覺，對他們來說已是頂天幸福的事。

    甚至，不這樣的老卒在窯子裏還有固定的姘頭。

    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們和那些失的窯姐卻是有不話題的。至於去那些什麽閣，什麽樓，裏麵的紅倌兒、清倌人的容貌段自然不是低等窯姐可比，但那種地方，卻也不是他們能夠去得起的。

    這年頭，當兵也就是撈口飯吃而已。

    今年皇恩浩，減稅加餉，才能多剩幾個銀錢，往年一年到頭更是難勝幾個銅板。

    “嗖嗖！”

    就在眾老卒哄笑時，忽有許多冷箭破空而至，但在煙花的炸響聲中，這冷箭聲卻是幾不可聞。

    剛剛還在說要去窯子裏找樂子的老卒正端著葫蘆喝酒，葫蘆忽地炸碎，箭矢順著他的嚨刺，他瞪著眼，嚨裏發出咯咯咯的聲音，鮮混合著酒從裏鼓出來，直愣愣往地上倒去。

    同時還有幾個老卒倒地。

    僅剩的兩個老卒眼眸瞬間瞪裂，炸開嚨喊道：“敵襲！”

    隨即他們也應聲而倒，被冷箭倒在地。

    僻靜的城門，淒冷的夜風，十餘老卒死無人知，連他們的喊聲，也被煙花炸響聲蓋過。

    城依舊熱鬧非凡，誰也不知道有海盜來襲，便是連城頭上守城的士卒，都沒能聽到下麵的喊聲。

    他們三五而聚，在城牆的角落裏，或是賭錢，或是飲酒作樂。

    誰能想到海盜會在除夕夜來襲？

    “殺呀！”

    海盜群中喊殺聲忽然炸響，無數的海盜從夜中奔跑出來，順著城門魚貫而。

    有的剛城門便順著階梯往城牆上頭跑去，而更多的，則是跑向城裏。

    城頭上的守城士卒看到忽有許多人提著兵刃衝將上來，還未聯想到海賊，喝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可回答他們的，隻有無的刀和箭矢。

    一聲聲慘在城頭響起，數十士卒幾乎沒能形任何的反抗就被海盜全部屠滅。焰火的餘照著他們的臉，滿是不可思議，還有對著這世間的留。

    世間再苦，但誰也舍不得死。

    城紛起來。

    海盜們湧到城裏，見人便砍，有群討糖的小孩瞧見海盜，還沒來得及跑，便都被砍翻在地。

    那稚的驚恐麵孔，隨著焰火時現時，顯得有幾分猙獰，但更多的，卻是令人骨悚然的寒意。

    “啊！”

    “海盜來了！”

    “有海盜！”

    “快跑啊！”

    無數的喊聲便如同瘟疫般以城門為起始，向著城極速蔓延開去。

    剛剛還神態悠閑歡快的遂溪縣百姓們滿臉慌，慘呼著忙不迭地各自往家裏跑去。

    街道上被恐慌的氣氛覆蓋，飛狗跳。

    海盜們獰笑著，遇到不長眼撞上來的百姓便一刀砍翻在地。有運氣好遇到滴滴小娘子的，便爭先恐後地跑上去，抱起小娘子，就在旁邊的角落裏將小娘子在下。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遂溪縣在短短的時間裏，淪為了最為慘絕人寰的人間地獄。

    遂溪縣軍使此時正在家裏和妻妾對飲，一家老小其樂融融。

    “大人！有海盜襲城！”

    忽有士卒慌裏慌張地跑進來。

    軍使愣住，隨即重重將酒杯頓在桌上，“有多人？”

    軍卒咽了咽口水，“怕、怕是得有近萬……”

    “什麽？”

    軍使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他是遂溪縣軍隊長，而整個遂溪縣守軍不過兩千，此時更有多數已經放假回家了。

    “老爺！這、這可怎麽辦啊？”

    他的妻妾們也是慌了。

    以往聽聞海盜殺到哪裏，哪裏便是犬不留，這由不得們不慌。這可是近萬個海盜啊！

    軍使回過神來，子兀自搖晃幾下，臉雪白的匆匆說道：“你們且先去躲好！”

    然後他便往屋外跑去。

    他的正妻哭喊道：“老爺，他們有那麽多人，你們如何抵抗得了啊？”

    軍使咬著牙重重道：“食君俸祿，為君分憂！我為一縣軍長，豈有未戰先逃的道理！”

    說著他再是頭也不回，很快便消失在了夜中。

    不多時，遂溪縣軍營烽火臺狼煙滾滾，無數焰火衝天而起。

    可在這熱鬧的年關中，仍有不地方還有焰火衝天而起，也不知道，臨近的軍隊是不是能分辨得出來這是求救的信號。

    軍使穿著盔甲，手持長刀，率著軍營僅剩的數百士卒匆匆往城門口趕去。

    而這個時候，海盜早已是蔓延到城裏。

    城各，都是散的首。老弱婦孺，幾乎無人幸免。

    現在還留得命的人，也在被那些海盜番糟蹋。慘聲早已將過年的喜慶衝散得無聲無息。

    誰也沒想到會天降如此大禍。

    便是躲在家裏的人也未能幸免，這些海盜放火燒屋，進室劫掠，遇人便殺，全都已是殺紅了眼。

    他們猖狂的笑聲，便如那魔梟的大喊聲，是那般的讓人悚然。

    慕容川立在街道中間，手持著劍，側圍著十來個海盜頭目，角笑容冷猙獰。

    他就是回來報複的。

    朝廷滅了他秀林堡，他就要滅朝廷一縣來還以。

    還在海島上謀劃時，他便已下令，整個遂溪縣犬不留。

    軍使率著數百士卒，一路廝殺，隻覺得到都是海盜，好似殺都殺不幹淨。

    士卒的雙手早已在微微抖。

    他們偏居雷州，以往很這般和人搏殺過。這等慘烈的景象，更是見所未見，直讓他們心中發寒。

    遂溪縣要完了。

    有膽小的兵油子溜到角落裏，下軍服，下地上死的服換上，倉促逃跑。

    軍使紅著眼睛，大刀已是卷了刃，兀自大吼：“你們這幫天殺的海盜！本使和你們拚了！”

    他聽聞有近萬個海盜，衝出家來，就沒想過能再活著回去。

    偏頭瞧了瞧軍營烽火臺上空滾滾的狼煙和焰火，他心裏隻想著，能夠撐到援軍到來就好。

    可他卻實在不抱有太多希。

    便是援軍來了，又能有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