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又不在家？”孟思昭裝做不經意地問。

聽到他問陳大業，許秋平心跳停了一下，隨后用一慣淡漠的語氣說：“他有事出去了。”

“他這麼忙嗎？我回來到現在，都沒跟他吃過一頓飯。他在外面忙什麼？”孟思昭繼續問。

許秋平訕訕地說：“他這麼大了，在外面忙什麼沒必要跟我說，說了我也不懂。”

金穗看向孟思昭，不知道他怎麼今天盡是問陳大業。到底是回來吃飯，還是回來問候陳大業的？

胡慧芳聽婆婆這麼替不爭氣的兒子掩蓋，在心里冷笑。這會兒大家只顧吃飯，暫且忍著。

孟廣安慢慢剔魚刺，端著聲音問孟思昭：“你這次有多長的假期？”

孟思昭回答：“一個月。”

“往后有什麼打算？現在分家了，金穗得看兩個孩子，上不了工，你們就靠買米吃？”孟廣安問。

金穗看一眼孟思昭，不說話。他風輕云淡地說：“們能吃得了多？三個人一天一斤米都不到。”

“你在部隊還能干幾年？”孟廣安又繼續問。

“不知道，能干幾年就干幾年。”孟思昭回他。

他們父子倆在飯桌上說話，沒有人。不過也就只能問這幾句話，隨后就無話可說。

飯桌上頓時陷一陣沉默。

由于有孟思昭在，陳媛媛今天安頓得像一只鵪鶉，只管埋頭吃飯，發出的聲音都很小聲。

金穗只吃魚和花生，不敢對竹鼠下筷子。孟思昭發現了問：“你怎麼不吃這邊的？”

抖著肩膀回答：“吃不下，想到它名字里帶個鼠字就有心理障礙。”

思明說：“嫂子，這玩意兒的是真好吃，它長得比老鼠可多了。”

陳媛媛嫌棄地道：“哎思明，吃飯時候你能不能不要提那惡心的東西？”

“怎麼惡心了？冬天的時候我們從田里抓回來臘起風干，你吃得可香了。”思明反駁。

金穗一邊聽一邊想象老鼠那惡心的樣子，胃里一陣翻騰，忍不住放下筷子跑出去吐。

許秋平在背后拉著臉嘀咕：“又不是沒見過，至于這麼氣嗎？”

換來孟思昭一記眼刀。

吐完回來，胡慧芳倒是關切地問道：“金穗，你不會是有了吧？”

“沒有，就是聽思明說吃老鼠干覺得惡心。”解釋道。

“哦，那我們不提了。不過思昭回來了，你們趁早要個孩子才是。”胡慧芳好心地說。

金穗現在最討厭聽別人催生。冷冷地說：“不著急，等娟娟婷婷再長大一些。”

胡慧芳就不說話了。

盤子里的菜越來越，晚飯吃得差不多了。胡慧芳看著婆婆，一副長者的姿態，讓越發地不舒服。

在心里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建設，終于鼓起了勇氣對孟廣安說：“孟爸，我和大春也想分家了。”

這一句話如同一顆炸彈，把飯桌上良好的氣氛砸了個稀爛。

陳大春愣住，隨后生氣地說：“你瘋了要提分家？我中午不是跟你說過，我們現在不能分家？下面三個小的都沒有家，我這個做大哥的要分家，像話嗎？”

許秋平也罵：“你吃錯藥了嗎？家里才剛分了一道，你現在又鬧著分，是想要我這條老命是不是？”

陳媛媛驚諤：“大嫂，你什麼刺激了？”

孟廣安是一個家庭的權威，所有的人都能，他不能。盡管早就想把陳大春一家子分出去了。

他看著胡慧芳，淡淡地問道：“怎麼突然就提分家了？”

“現在金穗分出去了，咱家經濟來源斷了。這個我也不該惦記，我和大春還年輕，可以多掙一點工分，大春作為長子，也應該撐起整個家。可是如果大家一起齊心協力掙工分過日子，我也很知足。”胡慧芳說到這里，頓了頓，看看桌子上眾人的反應。

孟思昭和金穗不作聲。他們分家出去了，可不想摻和這邊的一點點蒜皮小事。

“那你現在是不知足了嗎？”孟廣安問。

“我不是不知足，我是覺得委屈，我和大春勤勤懇懇地掙工分，一個月才給我們夫妻倆五塊錢。大業一年一個工分沒掙，現在犯了事要出去避風頭，竟然還讓家里給二十塊。我就想知道憑什麼？”胡慧說完，死死地盯著許秋平。

陳大春臉上一驚，盯著母親看：“媽，真是這麼回事？”

孟廣安也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看妻子。

只有陳媛媛不以為意地說：“不跑難道等著人來抓嗎？”

孟思昭摁了摁眉心，陳大業跑得這麼快，不知道大隊長那邊有沒有跟上。

陳大春大聲喝止妹妹：“你沒事不要。”

說完又問母親：“真是這麼一回事？”

許秋平狡辯：“哪有這種事？你婆娘這人心眼小，為了要分家隨意瞎編出來的事。”

金穗看一眼許秋平，冷笑一聲：“心眼小你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要我說這種心眼小的媳婦早該分出去。”

這話把許秋平噎著說不出話來。

胡慧芳激得眼眶紅了：“我瞎編？中午你急匆匆地回來，把大業起床，跟他說思昭帶了一個人在河邊拿著相機左右拍照，不知道是不是來抓他，要他趕跑。大業你給二十塊錢，你說不給，他耍賴說不給就不跑等著讓人來抓。”

聽說得有板有眼的，陳大春鼓著眼珠子問母親：“你真要一直袒護他嗎？”

“我怎麼就袒護他了？他前陣子剛給了我幾十塊錢，現在要回去二十有什麼不行？”許秋平嚷起來。

孟廣安是不信這一套說辭，這個陳大業整天游手好閑，搞些狗的事，被抓不過是遲早的事。

他寒著臉問陳媛媛：“你說，陳大業在外面干了什麼壞事？”

陳媛媛害怕地說：“我，我怎麼知道？”

金穗說：“我知道，他一直在外面火車上的煤，如今搞大了，上面派人來查。”

孟思昭覺得這事不應該讓孩子們知道，他對思明說：“思明，你帶虎子和娟娟婷婷上二伯公家找小壯玩。”

孟思明站起來招呼三個小的出去。

孟廣安等孩子走出去了，這才拍著桌子說：“許秋平，你犯的什麼渾？你這樣就是在害你兒子！”

“你們為什麼都不肯相信我？胡慧芳你只是我們家的兒媳婦，我不高興就可以把你趕回家。我給錢大業，這事你們管不著。”許秋平也喊得很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