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剛過，村裡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來到環山村的第一個新年，村民們想方設法讓這個年過熱鬧些。

先前舒映桐發過一批棉布和棉花，說給十歲以下的做新年冬，並沒有量發放，都是按平均數。

有的婦人看著自家大娃眼的，心下一合計，拿了自家米糧去找那些有剩餘布料的人家換一些布回來。

棉花卻是換不到的，大家都寶貝得很。

不過有新布已經足夠讓娃子們歡喜，把舊棉襖拆出來，外面的面料用新布，里襯就用有補丁的舊布。

反正穿裡頭也看不到，圖個面上，娃子也高興。

除了秋雁家，舒映桐給家家戶戶發了春條和春聯，還發了紅紙讓他們自己剪窗花。

至於其它的，舒映桐就不發了。

無論是米面還是菜，都不考慮。如果開了這個頭，往後每年都會因為這件事而被人念叨。

況且這是一筆巨大的開銷，沒有理由來負擔這些。

北村建好房子的村民們開始想辦法讓自家過個有葷腥的年。

這四面荒山樹木雜，有時候人都不好走。

他們有的砍了柴挑去鎮上或者縣城換錢，換米面也是肯的。

有手藝的幾家合夥燒炭，冬天冷得凍手指頭，總有殷實的人家願意花錢買炭。

也有編了竹子挑去集市賣的，還有一些原本有手藝的紛紛去鎮上或是縣裡找活。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沒有本事的也難不倒他們，有活水就有魚蝦。

他們沿著津河一路捕撈，大冬天的一雙被凍得沒知覺也沒關係，只要能換錢，什麼都苦都能捱。

南村就不一樣了，之前在黃地主家分過銅錢，來了這裡之後也沒機會用到。

舒映桐分伙的時候把庫房裡的糧油米面和各種乾貨臘味都分了出去。

農家人吃油打細算，自從不吃大鍋飯，他們也回到以前的生活水平，毫無怨言。

平時一頓雜糧粥一頓雜麵餅子就過去了，油都省著。

那些好東西也只是偶爾打個牙祭，全都留著等過年的時候敞開吃一頓。

四合院一角起了豬舍和牲口棚，三頭小野豬也在一眾小豆丁哭天抹淚的哭喊聲中被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小野豬雖然長得快，不過三頭加起來上十六兩的秤，豬也就一百斤不到。

每天參與的娃子都分到了豬，還不。

當冬生拎著豬條和臟搭頭往北村走的時候眼熱了好多人。要不是他和栓兒走得近，不半大娃子眼紅得都想上手搶。

誰也沒敢手。

先前他家的饅頭片被了，栓兒可是氣得嗷嗷找姚氏做主。被家裡人拿荊條在上疼得打滾還歷歷在目，沒人想作死。

「冬生，拿這麼多吶？你家吃不完的，分嬸子點唄？」

一個洗家私往回走的婦人扛著兩條長凳飛快追上去，腆著笑臉彎下腰笑瞇瞇的盯著他手上的。

冬生平時很好說話，見誰都願意打招呼問好。他也不傻，這種東西誰家嫌多，還怕吃不完？

「我家能吃完。」他加快了腳步，因為看見好些人往他的方向趕來。

倒不是怕被搶，而是煩他們的眼神。

「冬生，論輩分，你得管我五叔呢~你這不得割二兩孝敬孝敬長輩吶？」

一個矮瘦老婦竄到他面前，手了豬，「沒多，也行吧，拿回去剁個餡。」說著就扯。

「不行，這是我家的，不能給你的。」

冬生漲紅了臉使勁抓著栓豬的草繩，旁邊看熱鬧的娃子們紛紛起鬨何三婆用力。

「喲~何三婆，你算人家哪門子五叔？也不翻翻族譜，是同姓嗎就瞎攀親戚？為了吃口真是老臉都不要了！」

何三婆瞇著眼睛打眼一瞧，一個頭上包著半新花布的壯實婦人帶著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姑娘背著簍子正往這趕，臉上俱是掛滿嘲諷。

何三婆手上死死抓著豬，吊高了嗓門回懟，「嗨喲～我當是誰呢～你們三姑嫂進城賣笑回來了？自己屁還沒乾淨，倒管起我家族譜啦？」

一番話說得及其難聽，鄺氏拿兩個小姑子當親閨養的，如今還沒許配人家被人說進城賣笑可還了得？

鄺氏也不是個面兜子，臉一沉擼了袖子往前沖，「你當老娘不敢揍你還是咋的！」

高大壯實的鄺氏往矮小的何三婆面前一站，跟拎小仔一樣拎著的領子。

何三婆不慌不忙，把皺紋橫生的老臉使勁往前撞，「來來來，往這打，讓你打敢打嗎！」

兩個小姑子趕上前拉住鄺氏，「嫂子，別搭理，跟瘋狗有啥好計較的，咱們回家去吧。」

這何三婆是個滾刀，誰沾一下就敢往地上一躺要人賠湯藥錢。

鄺氏氣呼呼地把一拽，推了一把冬生，「長幹啥用的，不會跑快點？」

冬生打了個趔趄，沖激笑笑，「謝謝嬸子！」

「誰稀罕你謝了，哼！香秀香蕓趕回家去！」

兩個小姑子憋著笑應了好，一左一右走在冬生旁邊。

有了兩個大姑娘護著，誰也沒敢上前手，只拿話討好冬生。

冬生頭也不抬，一個也沒應。

村裡誰不知道鄺大嗓把兩個小姑子當眼珠子一樣疼，敢們不是找事麼。

何三婆被鄺氏拎著犟不開，眼睜睜的看著那條豬越來越遠，氣得往鄺氏手上狠狠一擰，「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哎喲喂～」鄺氏帶著哭腔大喊一聲，鬆開何三婆噗通一側躺在地上，扯開嗓子蹬乾嚎。

「不得了哇～何三婆要殺人啦～我這手前段日子可是斷過的～老天爺喂～這老虔婆又把我手給掰斷了哇～我要去找姚主任評理喲～」

何三婆老眼一瞪，「哪個掰你手了！」

還沒躺，這鄺大嗓先躺下了？

「這不都看著呢嗎～一會姚主任來了大夥可得給我作證哇～哎喲～手斷了～」鄺氏把背簍扶好一點，嚎著大嗓門繼續蹬得塵土飛揚。

一聽要找姚氏評理，何三婆自知理虧，又是搶人家又罵人家出去做皮生意，這事肯定落不著好。

「呸！鬼才掰你了！」何三婆往上啐了一口轉就走，那腳比年輕人還快。

「哼，老虔婆！」鄺氏起扶好簍子，把抖散在地上的東西罵罵咧咧撿回去，「比滾地？老娘在村裡就沒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