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之后，僧人低聲道：“天已晚，兩位檀越安歇吧。”

趙晏狀似無意道：“小師父，這附近可還有旁人？”

僧人道：“是有另外幾位檀越借住鄙寺，但更多的貧僧也不清楚。”

趙晏歉然一笑：“妾并非故意打聽什麼，只是覺得年節將至，他們漂泊在外，著實凄涼。”

姜云琛攬過的肩膀：“子離家日久，思鄉切，難免景傷懷，還請小師父見諒。”

僧人行了個佛禮，與兩人告辭。

屋門關閉，趙晏一掌拍開姜云琛的手。

這混賬，簡直是趁機占便宜！

摘下帷帽，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在桌邊落座。

心中卻浮現些許不安。

霍博士家清白，霍公子為人和善，堂姐平日被伯母嚴格管束，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實在想不出他們會與什麼人結仇。

然而這是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萬一最壞的事發生，堂姐已經……又或者如伯父的猜測，和霍公子離開招提寺后，在山中遭逢意外……

深呼吸，強迫自己打住。

姜云琛輕輕覆上手背，安地拍了拍：“招提寺門外的道路直通山腳，若有意離開，絕不會走岔，你的推斷八/九不離十，他們或許是不小心撞見了什麼不該看的，對方顧及趙五娘的份，怕得罪燕國公府，不敢殺人滅口，只得暫時把他們扣下。”

又道：“燕國公手下都是兵良將，待你探清位置，定會把完好無損地救出。”

趙晏著他干凈修長的手指，覺到溫熱傳來，指尖了，終究沒有掙。

姜云琛握住了的手。

他從未見過趙五娘，但趙晏如此在意，應當與關系很好。

趙景峰涼薄，鄭氏勢利，倒是歹竹出好筍，生了個不錯的兒。

這趟省親，果真收獲頗，他心中滿足而歡喜，覺得自己距離趙晏又近了幾分。

窗外漸漸暗下來，兩人等了一時半刻，趙晏估著祖父的人馬也該到了，起戴好帷帽：“你在這等我，我出去看看。”

姜云琛點頭：“萬事小心，發現況不對，千萬不要逞強。”

“放心，我又不傻。”趙晏笑了笑，“何況這點地盤，也藏不了多人。”

待離去，姜云琛行至窗邊，輕輕地將窗戶錯開條。

旋即，他悄無聲息地越窗而出。

第43章 他永遠都不會再放開了……

暮四合, 天漸暗，寒風席卷而過，揚起柳絮般的飛雪。

趙晏裹披風, 慢悠悠走著, 不聲地打量周遭環境。

山中條件本就有限，到了冬季, 行路阻, 運送資更加不便，燈燭實屬奢侈品。因此僧人和住客們都只能盡早歇息，一整排禪房漆黑寂然，完全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

按照地圖，繞過這些屋子, 后面還有幾間禪房, 應是提供給僅攜帶婢出行的香客。

兩人會在何？

堂姐一個弱柳扶風的閨閣子，霍公子又是手無縛之力的書生, 若被挾持, 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把兩人關在一起，還比較省事。

但這個想法轉瞬就被否決, 歹徒力求蔽, 甚至躲過了伯父的搜查，多半是將兩人分開, 先后以不同的由頭帶回寺中，作出他們素不相識的模樣，打消外人的一切懷疑。

思索片刻，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用涼州口音唱起一首邊塞小調。

那天在云樓閑聊, 霍公子自稱雖生在，但家中老祖母與父親談都用涼州話，耳濡目染，他不僅聽得懂，也會講上幾句，還提到一些小時候祖母哄他和弟弟們時睡覺唱的歌謠。

霍公子能認出涼州話，而堂姐可以辨別的聲音，接下來，就看他們有沒有辦法給傳訊了。

為免打草驚蛇，不敢用力提高音量，只得寄希于兩人尚未睡著，聽見外面的響。

北風呼嘯，裹挾著悠揚的歌聲，如漣漪般在寂靜之中擴散開來。

姜云琛站在暗著，恍然間，竟覺得此此景似曾相識。

但……怎麼可能？

趙晏以前從不唱歌，而且也是去了涼州之后才學會那邊的口音。

他想了想，許是自己在邊塞時聽過當地百姓唱這首歌，因此覺得耳。

頓時又有些悵然若失，他與分開三年，錯過了太多點點滴滴。

剛走時，他渾然未覺，反正早晚會回來，又不可能一輩子住在涼州。

漸漸地，他開始想，最近讀了什麼書，功夫練得如何，再見面一較高下，贏的會是誰？在邊時，他不懂得珍惜，突然離去，才意識到已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的目追隨著庭院中的影。

這一次，他永遠都不會再放開了。

趙晏仔細留意周圍靜，突然，一陣笛聲破空而來，與的歌聲遙遙相和。

心中一凝，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稍稍流出幾分茫然與驚訝，唱不停，同時集中神分辨笛音傳來的方向。

笛聲驟然變調，換另一首曲子，節拍急促，顯得有些怪異，但趙晏從小在宮里教，對各項樂理知識了如指掌，瞬間聽出了原曲以及其中傳遞的信息。

的視線鎖定一間禪房，與此同時，笛聲戛然而止，屋門開啟，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叟手持玉笛站在門邊，慈眉善目，話音帶笑：“沒想到深山之中，竟有小娘子這等通曉音律之人，小老兒一時興起，倚歌而和，還小娘子不要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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