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介意,孤也討杯茶喝。”裴璉走上前。
明婳上下打量他一番,見他神自若,不像是挨打罵的樣子,悄悄松了口氣。
本想走了,見他主過來搭話,忽然也有些好奇,父親到底因何事大清早找他。
于是抬手:“你坐吧。”
裴璉坐下,婢子很快給他倒了杯茶水。
才等他喝一口,明婳就迫不及待問:“你怎麼從我父親的書房里出來,他找你有事嗎?”
套話套的如此明顯,裴璉心下那個猜測又坐實兩分,角也不輕翹。
但很快又斂起,他隔著悠悠茶霧看著:“想知道?”
明婳心說,廢話,不想的話問你作甚。
待對上裴璉那似笑非笑的黑眸,便知這男人故意在賣關子,吊胃口。
“說不說。”
明婳嘁了聲,作勢要起:“當誰稀得聽。”
裴璉拉住的手腕:“孤又沒說不說,問一句怎就急眼了。”
明婳瞥他:“你松開。”
裴璉:“你坐下。”
明婳:“你先松。”
裴璉卻是不松,只抬眼掃過亭中一干人,道:“退下。”
侍衛自然退的很干脆,采月等人面猶疑,待裴璉第二眼掃來,也紛紛噤若寒蟬,忙低頭要退。
“誰你們退下了!”明婳氣急。
裴璉握著的手道:“也不是誰都像你這般膽大,敢忤逆太子。”
話落,明婳就瞪了過來,裴璉抿,道:“你不是想知道岳父與孤說了什麼?事涉軍機,不可外泄。”
聽到這話,明婳便也不好再攔著了。
很快,其余人都遠遠退下,唯有他們二人在這亭中。
直到明婳坐下,裴璉依舊沒松開的手,反而握進掌心里替:“手這樣涼,怎的還在外頭吹風。”
“我樂意,要你管。”
明婳了幾次沒把手回,干脆權當他是個暖手套,只追問起正事:“你們到底說了什麼?是長安出了什麼事嗎?”
戰事一旦發起,瞞也瞞不住,裴璉斟酌一二,遂將函中的事說了。
信函中主要提及兩件事,其一是八月里,東突厥使團來到長安,就刺客阿什蘭一事,給大淵一個代。可使臣到達不久,其中一名使者便暴斃于西市,東突厥使團大怒,宣稱是淵朝的報復,索賠黃金萬兩,綢萬匹、茶葉藥材等若干。若不答應,盟書作廢,東突厥將舉兵來犯。
其二則是西突厥到東突厥挑撥離間,認為他們的質子也是被大淵所害,要大淵給予賠償。
這擺明了是這兩突厥可汗聯手耍無賴,永熙帝必然不會答應,甚至在函之中直稱這兩可汗為“兩賊孫子”,足見其怒火。
“這也太不要臉了!”
明婳也氣得重重拍了下桌子,柳眉擰:“這是把我們大淵當冤大頭嗎?那個東突厥賊喊捉賊,明明是他們先派人來刺殺你,竟還倒打一耙,說我們報復他們?我看他們那個使者就是壞事做多了,被雷給劈死的!”
“還有那個西突厥,簡直是白眼狼!這八年來雙方和平相,開設榷場,互通有無,各取所需,這不好嗎?吃飽了撐著非得跟東突厥人一起訛詐!看來姐姐說得對,突厥人沒一個好東西!”
新仇加舊恨,明婳越想越覺得可氣,攥拳恨恨道:“果然不能對他們心慈手,最好一次全滅了,才能杜絕后患。”
裴璉見氣鼓鼓的模樣,濃眉輕挑:“這話可不像你會說的。”
明婳抬頭:“嗯?”
裴璉道:“你一直是個心之人。”
明婳怔了下,而后肅容道:“我是心,卻也要分人。”
“在戰場之上對敵人手,便是對我們自己人殘忍。再說了,我們大淵天朝上國,一向是以和為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如今是他們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上趕著要挑事,這要是不打回去,真當我們是膿包冤大頭呢?”
“打,肯定要打!最好能一次摘了那吉栵可汗的腦袋!那家伙壞得很,殺了我們好多將士!我父親和軍營里的叔叔伯伯們提到他,都恨得牙呢。”
明婳斗志昂揚地說了一通,忽又想到什麼,看向裴璉:“若是起了戰火,你是不是得回長安了?”
裴璉抿不語。
明婳見狀,還有什麼不懂。
稍斂緒,垂睫點了點頭:“是了,你為儲君,打仗這樣大的事,你是得回去幫襯陛下。何況真打仗了,邊境也不安全,還是待在長安更穩妥些……”
“明婳。”
裴璉喚了聲,握著的手也攥得更:“你當真不愿再給孤一次機會,隨孤回長安?”
雪天寒冽的空氣里,似有梅香幽幽。
迎著男人幽深而專注的目,明婳忽的想到昨日姐姐說的——
「你個傻子,你的藥水已經顯靈了,還不趕抓住。」
裴璉也與說,「我的心已經在你手中了。」
他的心。
裴子玉的真心。
可是,人的真心能維持多久呢?
萬一他變了心,該怎麼辦?
姐姐說的對,賭真心實在太難了,或許走到今日,便是他們這段姻緣最好的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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