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婳一時語塞,不過很快,便反駁道:“們是們,我是我。從前沒有,不代表以后沒有。”
稍頓,看向面前的男人道,“你之前不是還說從前沒有畫家青史留名,鼓勵我好好磨煉畫技,爭取為第一個流芳百世的畫家麼。畫不畫的往后再說,反正這第一個和離的太子妃,我是決意做定了。”
這下換裴璉一時無言。
他沒想到小白兔褪下溫順的皮囊后,竟是一只伶牙俐齒的活刺猬,更沒想到他之前催銳意進取的言辭,竟被用在了與他和離之上。
“反正我不要與你住一間。”
明婳眼神輕晃兩下,似是想到什麼,抿道,“你從前不也是和我分殿而居的嗎?憑什麼你想一起住就一起,你不想就把我晾在一旁,我是你明正娶的妻,又不是你招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婢妾……”
他是太子不假,可也是家中爹娘疼的兒,憑什麼要與他這些氣。
也是那時被喜歡蒙蔽了雙眼,竟也愿忍著他。
聽得的聲討,裴璉面也微僵。
沉良久,他緩聲道:“其他房間遠不如這間寬敞舒適……”
“沒事,我不介意。”
明婳見他松了口,忙不迭道:“反正也不是一輩子住在船上,先前趕路,那些簡陋破舊的驛站都住過了,遑論這商船又新又大,再說了,我也不是那等滴滴吃不得半點苦的人。”
這一點,裴璉的確無法否認。
雖外表小弱,但這一路出行的表現,的確不似尋常閨閣郎那般生慣養。
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要撐不住了,卻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那份堅韌心,實在不負謝氏簪纓世家的傳承。
“殿下不說話,那我便當你答應了。”
明婳并不多留,拿著帷帽就起:“殿下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擾了。”
裴璉薄了,有心想留,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最后只得眼睜睜看著推門離去。
走的那樣干脆、利落,仿佛真的毫無半分留念。
鎦金鶴擎博山爐里青煙裊裊,燃的是上好的山居六調香,這味香里添了冰片,清雅幽寒,最是凝神靜氣。
可今日裴璉靜坐榻邊,心緒卻始終難平。
待到鄭禹,請示是否發船時,裴璉頷首示意,又住鄭禹:“外頭的事安排好后,來與孤手談一局。”
鄭禹汗,心道就自己這臭棋簍子,陪殿下對弈豈不是被吊打的份。
但王主事在幽都縣,李主事也留在薊州繼續調查侯勇私通東突厥之事,這船上好似只剩下自己了?
“微臣遵命。”鄭禹叉手應下。
他很快走出客艙,一番吩咐巡查,再次回來,卻見船老大的婆姨正帶人收拾船尾的一間客房。
拉了個侍衛一問,才知是太子妃吩咐的。
鄭禹心下奇怪。
先前太子傷口未愈,太子妃與太子分房睡有可原,可如今太子傷口已經長合,這倆口子怎的還要分房睡?
而且兩間房一頭一尾,未免離得也太遠。
鄭禹蹙眉,攔著那 吳娘子問:“船上就沒有離主屋更近的空房了?”
吳娘子畏懼鄭禹的氣勢,忙彎腰叉手道:“有的有的,只是夫人挑了船尾那間,說是窗戶大,景好,靠近船尾也更清靜。”
鄭禹聞言,眉頭霎時更深了。
揮了揮手讓那吳娘子繼續去忙,他回到船頭主客艙,敲門。
只見寬敞軒麗的客房里,沉香悠悠,窗欞敞開。
榻邊的案幾上已擺好棋盤,一襲玉長袍的俊男人跽坐著,修長指尖持一枚白子。
暖橘夕籠罩下,一時分不清是瓷白棋子更白,還是男人更白。
“殿下。”鄭禹行禮。
榻邊男人不疾不徐掀起眼簾,“來吧,陪孤下一局。”
鄭禹應著“是”,行至棋局旁,又面悻悻道:“不過殿下您也知道,微臣棋藝不,怕是要您看笑話了。”
裴璉漫不經心道:“無妨。”
鄭禹這才坐下,拿起棋子,如臨大敵地下了起來。
但下棋這種事,也不是說認真就能下好的,鄭禹這邊已使出渾解數去下,額頭上都冒了汗,還是下的一塌糊涂。
他下一步,心里悔一步,只覺太子殿下是在對牛彈琴,沒準已經在心里罵他蠢鈍如豬了。
一局棋下完,鄭禹面灰敗,訕訕道:“殿下棋藝絕,微臣慚愧。”
裴璉卻面無波瀾,道:“再來一局。”
鄭禹:“啊?”
裴璉:“怎麼?”
鄭禹著鼻尖的冷汗,道:“殿下饒了微臣吧,您讓微臣扎馬步、耍刀箭都行,但下棋……微臣實在不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
裴璉見他滿臉苦,也不再為難他,擱下手中棋子,“也罷。”
鄭禹長松口氣,抬手:“多謝殿下。”
這手還沒放下,又聽裴璉道:“你出來這麼久,可惦記家中夫人?”
話題跳得太快,鄭禹怔了一怔,雖不知殿下為何突然提及夫人,但殿下問話向來不會無的放矢,難道……
“殿下,可是微臣家中出了什麼事?”鄭禹面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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