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這話一說，陸滄夜也愣住了。

確實他這樣講沒問題，只是……委實太無了一點。

夏恩星還活著的時候，修口口聲聲說喜歡夏恩星，如今夏恩星一死，他就跟樸妃真談上了，這算哪門子喜歡！

所以陸滄夜看了樸妃真一眼，又將視線挪回了修的上，說話都已經有些咬著牙了，“你對夏恩星的喜歡可真廉價。”

“廉價廉價唄。”

修是知道真相的，自然無所謂陸滄夜這會兒指責他，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幹嘛，你要替夏恩星守寡嗎？人活著的時候也沒見你好好對待，我廉價，那你覺得你自己高貴嗎？”

陸滄夜的臉白了白，彷彿被這話刺傷了。

夏恩星活著的時候，他……

男人的眼神在瞬間就暗了下去，他的聲音裡沾染上了些許冰冷，“你住口。”

修沒說話了，邊上樸妃真卻冷笑一聲。

還要摟著修的胳膊，用旁觀者的口吻說一句，“遲來深比草都賤，失去了知道珍惜了，這會裝什麼大好人呀。”

離了自己所有的，高高在上地用上帝視角來審判陸滄夜，殊不知，同樣在誅自己的心。

陸滄夜很想開口說點什麼，卻偏偏被懟得啞口無言。

就好像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唯獨他陸滄夜被關在了真相外面。

大家看著他，無頭蒼蠅一樣瞎著急，撞牆，但就是找不到出口。

夏恩星心口劇痛，卻同樣有著同等程度的暢快。

陸滄夜，原來有一天，你也會這般像個小丑。

繼續挽著修的胳膊，夏恩星朝著夏流的方向眨了眨眼，有段日子沒和自己的小傢伙聯絡上了，看見他神這麼好，夏恩星稍微放心些許，沒想到夏流也朝著夏恩星眨眨眼睛，回以同樣的表。

看來就算沒有見面，他們母子之間的心靈應也還是存在的。

夏恩星沒想到自己跟一個毫無緣關係的孩子能如此親，也釋然了自己的親生孩子沒活下來的悲慘事實，或許上天把夏流送過來，就是為了讓能夠有一個新的寄託。

既然如此，夏流上揹負著什麼謎團，也一併揹負了便是！

夏恩星的表堅定起來，和夏流肩而過，明明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都收到了來自對方的決心。

能有人這樣不顧一切地替你考慮周全，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幸運。

目送夏恩星遠去，夏流剛收回視線，卻覺得有另一視野對準了自己，危機令他直接豎起了汗，孩深呼吸一口氣，悉的覺從口湧了上來。

就好像他還沒這麼大的時候，被困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實驗室裡，接收到的目就是這樣的目。

冰冷，危險，不把人當人的目。

夏流站在原地腳步僵，陸滄夜牽著他都沒有牽，男人有些意外，“怎麼了？”

低頭一看夏流的表，陸滄夜怔住了，孩子的臉上寫滿了驚恐，就彷彿是下一秒有人要用刀子刺穿他的，“J……J的人在附近，陸滄夜，J的人在附近！”

此話一出，陸滄夜大腦裡如同炸開了一顆雷，他咬著牙都快泛酸了，“J？你的意思是……當初跟夏如柳有金錢往來的那個——”

“J不是一個人，J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夏流驚慌失措地抬頭看著陸滄夜的臉，“J更像是一個組織團，更像是一個概念，它這個組織從來都只接反社會人格的人，正常人不可能接到他們的存在，所有人在這個組織裡都可以被稱作是J，就像是……過去舊社會的那種‘二十面相’的代號稱呼。不過他們可不像‘二十面相’，至‘二十面相’自詡正義，他們是完完全全的社會渣滓，平時匿在人群裡，裝出和大眾沒有區別的模樣，其實背地裡什麼骯髒齷齪的事都幹！”

夏流把這一段話說出來的時候，讓陸滄夜靈魂發震。

這個世界上，有多正義與善良，就有多邪惡與罪孽。

有人在用自己的生命照亮他人，也有人在想盡一切辦法……把別人拖到自己的地獄裡來。

“你的意思是……夏如柳找上這些機構……”

“沒錯，犯罪資訊。”

夏流被陸滄夜帶著走到了酒店大堂的某個角落裡，小男孩這會兒有些六神無主，過去的那種恐懼再度籠罩著他，令他不得不將這些東西告訴陸滄夜，他看了陸滄夜一眼，那眼神閃爍著他的害怕，“陸滄夜，我可以相信你嗎？”

陸滄夜愣了愣。

這是第一次，夏流向他展示弱。

過去的夏流就和夏恩星一樣，他雖然不是親生，卻繼承了的倔強，咬著牙的倔強。

可是這一刻，再多早，再多機敏過人，也不過是他用來自我防的外殼，而如今這層外殼搖搖墜，他的核心不過是一個經過非人黑暗折磨的，八歲的孩子。

是夏恩星用命要保護的孩子。

陸滄夜的結上下了，不知為何，他出手去，將手放在了夏流的腦袋上，到孩子的髮，他用力按了按，把自己的力量傳遞過去，“你相不相信我無所謂，但你要知道，現在你已經，毫無選擇了。”

夏流聽見這個，先是呆了幾秒，而後苦地笑了笑。

真是陸滄夜式的回答啊。

夏流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就是從J這個組織裡出來的。”

那一秒，陸滄夜的僵了一下。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孩子，“你說什麼？”

“在我沒出生之前，我的母親是一個，為了錢去國外做了一筆很不乾淨的生意，就是人實驗，我還在肚子裡的時候，我的基因就已經發生了改變了。”

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陸滄夜覺到自己全上下開始逆流。

“我有著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同時我大腦的認知也被開發到了比一般孩子要更的地步，我從生出來開始就是個實驗。我有著活到現在的全部的記憶，所以我能記住你最開始對我媽咪說的那些狠話。因為我的大腦就像是一個圖書館，只要給我一個座標，我能夠把過去發生的這些東西……”

夏流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陸滄夜，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這一刻竟然像沒有生命的無機，他說，“一個字不差地重複出來。”

陸滄夜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在這一刻也汗倒立。

“掌握人的就等於掌握了上帝，這是我聽見最多遍的他們的話。”夏流像是陷了回憶漩渦，“基因改造，人實驗，販賣人口，強制取卵，代孕，易，毒品，賭博，所有的罪惡跟這些都捆綁在了一起……J喜歡這個世界上全部的罪惡，哪裡有罪惡，哪裡就有J。天生的壞種。”

夏流閉上眼睛，好像特別痛苦，也是超前開發大腦的代價就是痛苦，他的頭腦每天都在高強度運轉的狀態裡，一刻都不能停下，所有現在所經歷的，都會被印刻，每一秒都是最新的，每一秒也都不再是最新的。

所以對他來說——現在，等於過去。過去，就是現在。

“我見過賭場裡的人因為喝了一杯放了毒品的水導致神失常被他們帶走，帶走後被他們強制取走了很多。這些後面也被用於人實驗了。也見過無辜的因為家裡重男輕被趕出來，沒法讀書只能去打工給弟弟攢錢娶老婆，最後稀裡糊塗被騙著強制賣卵或者代孕，為他們案板上的魚……這些罪惡我向來不敢直視，但我一直在旁觀。”

夏流的眉頭鎖著，“也許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我本就不該出生，我是罪惡的集合。”

是J這個組織腥又殘忍的，最淋淋的證據。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我兩歲的時候，組織裡有一個人叛變了，後面被追殺，連帶著一起死掉的還有好多人。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的是FBI的特工，一直臥底在J裡面，就是想要徹底毀滅這個組織，只是在傳送報的路上被J發現了，所以引來了滅頂之災。而逃跑的時候，正好帶走了我，我的，這個最直接的證據。”

腥風雨的往事緩緩拉開了畫卷，陸滄夜甚至覺到有腥的風直接吹在了他的臉上。

“我被人發現在垃圾桶裡，然後被送到了福利院。”夏流的手指攥得那麼，“再然後就遇到了星星媽咪，陸滄夜，也許本來我們是兩路人，你一輩子都可以不用接到那個組織，也不用直視這個世界上的黑暗面。”

夏恩星也一樣，大可以不管不顧的。

可是夏恩星卻，一頭紮了進來。

面朝著這些令人膽心驚的罪惡組織，要他們潰敗，要他們抱頭鼠竄。

這是何等的……向死而生的勇氣。

夏流說完這些，再看向陸滄夜，“我一直以為我藏得很好，但是好像……J已經發現我還活著了，所以他們……又捲土重來找上我了。”

因為夏流的存在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J肯定要抹殺掉他。

“聽起來很酷不是麼。”

陸滄夜在聽完夏流用帶著驚恐的表說完這些以後，卻只是扯了扯角。

他還要故意玩世不恭地說，“本來我也就是個有錢又渣男的霸道總裁，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點興了，覺要乾點不一樣的事兒了。”

夏流呼吸一滯。

“你不怕嗎。不怕我給你帶去災難嗎？”

“哦。”陸滄夜笑得桀驁難馴，“人生很無趣的，我喜歡折磨和苦難。不管是發生在別人上，還是在我上。就像你媽不我的時候看我的那雙眼睛一樣銳利，最好能給我切實的痛。因為我死不我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