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它們只是想更好地活下去,這本就是世間蕓蕓萬的本能,有什麼蠢不蠢的。要是能選的話,它們也想當個投食的人,優哉游哉地看別人為了那點東西搶來搶去。
當個樂子。
許淑嫻轉頭看向,關心地問:“你的婚事……”聽人說紀云彤和顧元奉應下了魏竟的約,上元節后要一起去打馬球。如果紀云彤順利把婚約解決了,應當不會再和顧元奉相攜出現了。
“以前是我沒想明白。”
紀云彤轉過眼看向池中那群錦鯉,眸底映著池面的粼粼波,人看不清眼底的緒。
“以后不會了。”
紀云彤緩緩說。
那聲音與吹來的春風一樣輕。
像是說給擔心自己的朋友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以前固執地想要牢牢抓住顧元奉這個人,固執地認為他是屬于的,他必須聽的話,眼里只有他,心里也只有。事實上這樁婚事人人夸好,又有幾個人是沖著顧元奉本人夸的呢?
無非是因為他的出,因為他的家世,因為他有一雙開明又好相的父母。他是家中獨子,母親不好,父親也不理俗事,只要嫁給了他,府中一切就是自己說了算。
這才是這樁婚事惹人艷羨的地方。
本就不該把全部心思放在他上。
要是早些想清楚多好,連這次的傷心都不會有。
看著坐在明春里比初開的花兒還好看的紀云彤,許淑嫻的鼻頭不知怎地有些發酸。
想好好地在這世上活下去,怎麼就這麼難呢?
許淑嫻約紀云彤上元節一起去看燈,上元節可是連們許家兒都能夜里出門賞燈的節日,今年想與紀云彤一同過。
紀云彤知道許淑嫻書讀得好,聞言笑著說道:“那你要幫我贏最好看的燈。”
對上紀云彤亮亮的目,許淑嫻只覺紀云彤想要天上的月亮自己都能給摘下來。認真保證道:“到時候你想要哪盞我都盡量給你試試看。”
上元節前兩天,各家各戶就開始試燈了,綠綺也指揮著底下的人里里外外地掛燈。
紀兆也過來了,手里拿著個自己作畫題字的花燈,說是要送給紀云彤賞玩。喜歡就掛著,不喜歡也沒關系。
紀云彤見他顯然是用了心的,便笑著打趣:“你是不是拿送我當由頭練練手,想著做了以后好做來送給我未來嫂嫂?”
紀兆漲紅了臉,忙說道:“怎麼會?我是誠心想送你的,絕不是拿來練手。”
紀云彤很給他面子,讓綠綺將花燈掛了起來,又問了紀兆與張學士相得如何。
得知張學士很喜歡他的踏實教,才點著頭說道:“雖然爵位傳到你這一代,我們侯府的牌子就該摘掉了,但大伯現在還是個侯爺,大哥你也還是個侯府公子。只要你足夠虛心上進,以后陛下總會高看你一眼,你的前程不會差的。”
倒不是說當今陛下看重侯府出,而是降等襲爵這種制度難免會讓許多人心里不太舒坦:我豁出命去拼軍功掙來的侯位,怎麼傳個兩代就屁都不是了?
為了不讓這些降等襲爵的人意見太大,皇帝總要意思意思地在即將降等襲爵的年輕人里頭挑揀幾個比較不錯的,許他們一個好爵。
也算是一種安手段。
紀云彤就是想讓紀兆抓住這個機會。
聽了紀云彤的分析,紀兆背脊都直了:“我會努力給阿娘掙個誥命!”
雖然他娘嫁過來的時候一無所有,但他外祖父和外祖母當年也都是為國捐軀,后來祖父為陣亡將士爭取來不恤,娘那一份算下來也是不的。
可惜他娘念祖父力主讓父親娶進門,堅持把錢到公帳上去……而祖父一死,賬上的錢沒多久就被四房以各種名目卷走了。
現在四房早已帶著錢搬去京師過瀟灑日子,只留給他娘一個空殼侯府以及他爹與三房那些糟心事。
明知道自己該專心讀書、不該想這些爛事,可是每到午夜夢回他還是……恨啊!恨自己年紀太小,什麼都做不了。
紀兆決定這就回去埋頭苦讀。
紀云彤也是看中了紀兆是個重的,才有意拉拔他一把。立在原地看紀兆走遠,忽地看見了拱門出的半叢修竹。
垂下眼,沒再多想。
與此同時,牛首村也在張燈。
這可是一年才那麼一次的上元節,城里有城里的熱鬧,村里也有村里的熱鬧。
富有富樂,窮有窮樂。
村民們知道柳文安家中孤貧,過幾年又是要去應試的,便都托他幫忙做燈,家中寬裕的給錢,家中不寬裕的給幾顆蛋,總歸是能讓柳文安溫飽無虞、備考無憂的。
柳文安念眾人的照顧,燈做得很用心,教學也很用心,讀書更是一天都沒松懈過,看起來一切都好。
至于他夜深人靜時輾轉反側想的是什麼,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事實上早在收到那封信之前,他就知道紀云彤是誰了。那次在書坊中相遇,他便聽了紀云彤與顧元奉的談。
他們在金陵城中很有名,不須他刻意去打聽,那些討論就自發地鉆進他耳朵里。可明知道與旁人有婚約,他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著……聽說那個人讓傷心了,也許他們會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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