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手低頭,朗聲道:“我初來乍到,未立任何軍工,便能得校尉一職,已是大王格外青睞了,此中分寸,瑜自知。”
可饒是心中明白,卻也掩不住失落與羨慕。
從前在長安時,他是天之驕子,樊霄是沒落士族之后,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因相投,才了摯好友。如今境遇翻轉,他雖盡力的說服自己,這不過人生常事,樊霄今日的風,也是他先前幾次隨征立功才得到的,心里到底還是有些不適。
尤其阿姊知曉后,亦是擔心又不滿。
劉徇不聲的仔細打量他片刻,方手拍拍他肩贊了句:“不愧為姜公之后。”接著,又語重心長道,“軍中與別不同,一切皆要靠真刀真槍的軍功殺出來,你好好練,不日就要討伐并州,你若能立功,自會再有封賞。”
姜瑜只覺到鼓舞,用力抱拳,高聲應“是”。
……
信宮中,劉昭似乎不大好意思,一連兩日都稱病,未至阿姝問安。
至第三日,阿姝的傷已大好,在屋里來回的走片刻,見作自如,便趁著馮媼午后歇息時,領雀兒親自去了趟劉昭。
劉昭的屋子原與樊夫人靠近,后樊夫人事發后,劉徇便將遷居至另一院落,與馮媼相鄰。
此刻劉昭正與婢子們一同在屋里說笑,甫聽人報“王后至”三字時,著實嚇了一跳。
低頭一眼自己踞坐斜倚,笑得鬢散的不雅之態,下意識自榻上一躍而起,手忙腳的沖婢子們呼喝:“快快,替我整一整衫!”
可話音未落,袖卻不經意間拂到矮幾上的茶水與果盤,登時茶湯飛濺,瓜果滾落,令上榻上皆一片狼藉。
不待收拾,阿姝已然走到近前敞開的屋門邊,窺見里頭的景,自覺的停住腳步。
劉昭作一頓,臉蛋上倏然紅一片,撇撇故作鎮定的直腰背,立在榻上道:“二嫂且容我換服。”
說罷,命婢子將屋門關上,又手忙腳的飛快換了,才令人將阿姝迎了進來。
若是從前,阿姝定然要以為劉昭有意躲避,不愿見,可如今,只覺二人間與從前已然不同,劉昭也并非那樣蠻不講理,不好相與,想起方才見到的景,竟還有些想發笑。
可深知這位叔妹臉皮薄的很,不得笑,遂趕在屋門敞開前,繃住面容,端莊得的。
劉昭滿臉冷淡與不愿,手上卻乖乖的親自斟了杯茶,擱在手邊,扭開臉道:“不知二嫂來我屋中,所為何事?”
阿姝命雀兒將手中提著的食盒送上,當著劉昭的面揭開,出其中才命人去買的幾樣致小點心,推至面前道:“聽說你這兩日子不適,我便來瞧瞧你,給你帶些吃的點心。”
劉昭雖已長了一歲,到底也才十四,一聽“子不適”,頓時有些面紅耳赤的不自在,可再聽有點心,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瞟向食盒。
看了好幾眼,果然都是平日吃的點心,因許久都未出宮去,也沒機會買來,此刻一見,便有些松。
了角,力的移開目,上倔強道:“我子都大好了,不必你如此。”
誰知阿姝仿佛未聽見這話似的,忽然聲道:“那日,你要大王好好待我,多謝。”
劉昭一下被噎住了似的,瞪大眼紅著臉,喃喃道:“我——不,也不是為了你。”
阿姝一下笑了,頰邊出淺淺酒窩,親自手自食盒中取出盛了點心的小碟,遞至手邊,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多謝你。”
劉昭面愈紅,滿是忸怩與猶豫,半晌,終是探出手接過,難得端莊的捻起塊糕,小口小口的吃起來,邊吃還邊小心翼翼的往一旁挪了下,拉開與阿姝之間的距離。
阿姝對的小作只作未見,待吃了幾口,又給遞水,片刻后才問:“叔妹,那日在檀臺時,我見你與姜姬,過去仿佛有些不快,不知……所謂何事?”
今日來,除了要向劉昭道謝外,更重要的便是想問出姜君之事。數日前已悄悄派了趙氏之人往長安去打聽其過去的消息,可長安路遠,再快也得月余方能回來。而信宮中,除了劉徇,大約也只有劉昭知曉一二。
果然,劉昭一聽“姜姬”,便立刻冷下臉,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憤憤道:“我就是不喜歡罷了。”
猶豫片刻,又從盤中捻了塊點心,卻不再裝作端莊的模樣,而是一下塞口中,狠狠的咀嚼咽下,才道:“這人,忒壞了些。在長安時,我曾親耳聽到同旁人說,阿兄有意求娶于,可以為我阿兄出寒微,不過是縣令之子,又比不上長兄為人豪義,便拒絕了。”
說得越發憤恨,舉起茶杯猛灌兩口:“分明就是胡說!我兄長怎麼會看上?更不可能求娶!況且,父親姜太常都十分看重我阿兄,哪里得到瞧不上!”
第59章 麻
自劉昭歸來, 阿姝仍有些恍惚。
若真如那姜君自己所言,劉徇曾求娶而遭拒, 以他忍記仇的子, 應當再不會待見。
可在夢境中,他不但娶了姜姬, 更未如待從前的鄭一般淡漠,將其直接遣回真定,而是將時時帶在邊, 就連樊夫人的兩個子,也認了做半個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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