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頓時大,本分不清是敵是友,混中,隻能盲目地砍殺,或者躲避迅速蔓延來的大火.尤其是柺子馬,行遲緩,這一把大火蔓延來,人還不怎樣,戰馬先不了的,皮絞綻,馬瘋狂地跳躍,稍微不慎,馬屁就已經焦糊了.疼痛令戰馬瘋狂,重甲金軍已經無法控製,被馬顛簸下來,一陣踏,死傷無數……
那是奇兵,這纔是秦大王的銳.他不惜以犯險,為的,便是這樣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從來不敢輕視金兀.就算是輕視他的人格,也不敢輕視他的實力.
金兀也發現了,就如釣魚,秦大王竟然把自己當了餌.鷸蚌相爭,但真正的漁人卻在後麵.之前他就見識過秦大王火的厲害,但因為己方優勢實在太大了,本就不料他還能掀起什麼腥風巨浪.
金兀不停地發出號令,可是混中,本無人聽從.他揮刀斬殺了兩名逃竄的士兵,想止住潰敗之勢,可是,依舊無效.水火無,很快窒息.所有人飛狗跳,隻恨爹孃生了一雙.
就連金兀自己在下令時,也被一名著火的士兵沖撞,隻聽得滋的一聲,他的頭發胡須已經著火,隻好手忙腳地一陣打才撲滅了火.
因為這一場變故所擾,等他回過神來時,隻見那隊奇怪的“金軍”已經從空的哨樓方向沖過去了.在他們的最前麵,是被掩護著的秦大王和花溶等.
沖過去,便是大宋邊境了.
大宋疲弱,這些年,除了些盜匪,本沒有什麼邊境防守.哪一支盜匪,又能截住這樣一支正規軍?
“四太子,秦大王逃了……”
“四太子,怎麼辦?”
“天啦,小王子也跑了……”
不行,不能讓秦大王跑!
也不能讓陸文龍跑!
甚至花溶,更不能讓跑了!
他心裡一震,今天自己前來,就是為了單單截殺秦大王的麼?甚至,不是因為那個人?他也怒了,滔天的怒火,憑什麼?想來便來想走就走,金國是無人之境麼?
“快追,馬上追上去……”
喊聲裡,一枚霹靂彈幾乎在他邊炸開,烏騅馬嘶鳴一聲,一陣狂奔,金兀好不容易纔勒住馬,差點被顛下馬背,神無比狼狽.
一些將領還在追問:“四太子,怎麼辦?”
金兀騎在烏騅馬上,大聲息,滿頭大汗,這一刻,他也已經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群人飛速越過哨樓邊境.
他放眼遠眺,隻見最後一個人,停下來,勒馬.
隔著那麼遠的距離,他仍然看見了他,那是陸文龍,是陸文龍.
他張張,想要住他,可是,卻開不了口.陸文龍也是這樣,幾次張大,又發不出聲音,隻提著自己的長槍,槍尖上還淌著跡……
在他的前麵,是自己的媽媽,和一個未知的世界.
在他的後麵,是一個悉的世界,和一個滅殺全家的仇敵.
他無從選擇,咬牙關.
“小王子,快,你快回來……”
“小王子,你不要上當……”
“小王子,那是敵國,哪些是敵人,都是敵人,他們會害你的……”
……
金兀咬牙關,竟然喊不出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部屬在鼓譟.尤其是武乞邁,深知四太子對陸文龍的熱,真恨不得馬上沖上去將他拉回來.
陸文龍依舊站在原地,雙方之間,隔著一堆熊熊燃燒的火堆,是一些中了硫磺彈,無法再逃跑的,死馬,在火海裡,驚恐的靈魂往天上沖……
後麵也有人在他:
“兒子,快走……”
“文龍,快走……”
“陸公子,快走……”
那些呼喚,千奇百怪,莫名其妙,是他不悉的,是來自大宋的呼喚.
自己到底是做金國的小王子,還是宋國的陸公子?
陸文龍呆在原地,死死盯著對麵的金兀,眼裡掉出淚來,豆大的一顆淚珠.
然後,他慢慢轉.
幾名金軍已經沖上去,卻被回的劉武截住.劉武見他久久不走,親自跑回來,護著他,大聲喊:“文龍,快,快,快……”
可是,他不走,他依舊站在原地,再次回頭看著這片“故土”——他曾經以為的故土,以為的家鄉,以為自己會一輩子生於斯死於斯的地方.
還有那個人——大金的四太子.他這十幾年來最崇拜的父親.那許多相濡以沫,那許多天倫之樂,那許多備寵和嗬護的日子.
原來,卻是陌路.
金軍們嚷著再次沖上去,他卻仍然不知道該如何進退,如一行走.雙方又是糾結著一場戰.劉武的硫磺彈要繼續炮製,卻又怕傷著了他,焦慮地不停喊:“走,文龍,快走……”
一個人的影,白發,跌跌撞撞地喊:“文龍……兒子……孩子,快走……”
本是護著秦大王的,因為秦大王已經倒下了,一步也不能離開他了.兩名士兵攙扶著秦大王,就亦步亦趨地跟著,拉著他的角,彷彿要為他留住最後的魂魄,決不能讓死神帶走他,生怕一鬆手,死神就贏了.不能輸.所以,連要殺金兀都忘記了.連恨都忘了.
可是,久久看不見兒子,還沒忘掉兒子.所以更加焦慮,不得不跑回來尋找.滿臉鮮,完全不顧沖過來的金軍,張開雙臂要去拉他,彷彿一隻護犢的母,盡管步履踉蹌,卻還在盡著母親最後一刻的職責.
白發飄浮在他的臉上,掃得生疼,陸文龍回過頭,抱著,淚如雨下.
金兀聽不見他的哭聲,隻看到那個年的背影,瞬間高大.
甚至他的長槍,也在這一刻,真正充滿了力量.那是選擇的力量.
金兀的方天畫戟一垂,心碎裂,這一刻,忽然失去了支撐.彷彿這前半生,是一個可笑的局.是自己為自己布好的一場局.
白發,忽又看到飄忽的白發,從年的背影裡飄過來,在火焰的芒裡,熊熊的,燃燒的,充滿了淒楚.那是的白發,滿頭的白發,在晚風裡,飄搖.飄搖,飄搖.
青啊,紅.
白頭了.他彷彿現在才真正知道了這個事實.
為什麼白頭了?為什麼?
是誰讓白頭的?
一個好好的人,為什麼竟然會白頭?
不是在自己的府邸歌詠著“三秋桂子,十裡荷花”麼?不是纖纖玉手端著鈞窯的玫紅茶盞,幻化出萬千的花鳥蟲魚麼?甚至素手彈琴,巧剖新橙.甚至偶爾,眼眸如水.甚至會關切地看一眼,問一句;甚至會穿著鮮艷的服,溫順的姿態;甚至,還會端上一碗味可口的糖水蛋,放在自己麵前,就如一名最理想的妻子,曾在自己的帳篷裡,倩影出.
啊,那些草原上的日子;那些已經逝去的,那麼多可留的日子.
為什麼竟然了白頭?
……
“四太子,花溶……和小王子怎麼辦?”
“殺,殺無赦……”
這對白從心底而來,這是自己下的命令.是自己,先要殺!他大聲地要反駁:“不不不”,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的聲音,這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己,怎麼可能真想殺?不是,絕對不是,自己為做的事,甚至還不知道.不是自己!
可是,那聲音不停地在腦子裡盤旋,徘徊,像一把火在熊熊燃燒,不停地炙烤,不停地審判:是你是你就是你!
他捂住了耳朵,在周圍部署驚疑的神裡,連聲高喊:“不,不是我,不是我……”
部屬們還在鼓譟,狂喊:“小王子跑了……”
“天啦,小王子真的跟宋豬跑了……”
“那些宋豬,怎麼辦?追不追?”
他們的議論被幾枚連續扔來的霹靂彈炸斷.是獨眼的劉武,他親自斷後,帶著一群悍勇的死士,徹底阻斷了金軍的追擊.這一場戰役,他了宋金雙方最令人矚目的焦點,最耀眼的明星.
待得煙霧繚繞稍稍散開,金兀才發現,年,白發,都在奔跑.奔跑.
“花溶,花溶,你回來……兒子,你回來……兒子……”
這喊聲裡,陸文龍的影已經遠去.
甚至那滿頭的白發,也已經遠去.慢慢模糊.
在淚迫裡,甚至忘了再看他一眼,就連對他的仇恨也忘記了.他想,若是回頭,哪怕是忽然記起還沒有殺死自己——哪怕是復仇,也該回頭看看的啊!
可是,沒有!
竟然一直沒有!像自己是個無關要的小角,像世界上本就不曾存在過自己這樣的一個人.
“花溶……花溶……”
他聲嘶力竭,淚如雨下.
部屬們都靜靜地看著他,垂著頭,然後,無言地打掃著戰場.
這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爭,沒有任何的贏家.
一名探子忽然跑上來,大聲說:“報告四太子,又發現一支敵人的蹤影……”
什麼人?難道秦大王的人還沒跑掉?
“看不清,他們沒有靠近,早早跑了.估計是耶律大用的人……”
正是耶律大用.他早前曾和海陵聯手,想徹底鏟除大蛇部落.後來,因為那10萬銀子和25萬絹帛,又和海陵一場戰.最後清點戰場,他們雖然喪失了10萬銀子和幾千軍馬,但是得到了25萬絹帛的一大半,也算有所補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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